郑滢滢自恃美貌,今日就是为艳压群芳而来。料不到,宴上竟有姝艳人物。
她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立即恢复如初,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韩江雪脸上收回,“今日我来晚了,扰了你们的兴致。快叫伎人们舞起来,今日咱们定要欢欣玩乐一场。”
“嫂嫂但有所命,我哪有不从。”王纨贞早将昭瑛妃的一番神色尽收眼底,即便昭瑛妃掩饰得极好。
台上的乐班子与歌舞伎很有眼色,为了迎合昭瑛妃,舞得喜庆,唱得热烈。
侍从们端上菊花酿,摆上瓜果糕点,倒满茶杯,女眷们品尝着精致的糕点,欣赏着歌舞,偶尔左右闲谈,一副花天锦地,好不热闹。
郑滢滢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韩江雪,越看胸口越闷。
看一两眼便罢了,她还总忍不住看过去。片刻后,就连妹妹郑茵茵都察觉到了她投来的目光。只不过她和韩江雪挨着坐,误以为姐姐是在看自己,因而回望过去,甜甜一笑。
郑滢滢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妹妹,稍稍抽回了一丝神志。
这当然逃不过王纨贞的眼睛。她清楚昭瑛妃看的是谁,心里涌出一丝奇妙的快感。
终于,别人也能体会她失落黯然的心情。她理解郑滢滢的敏感。对于美人的存在,王纨贞的嗅觉从来都比别人灵敏。
如果她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或许她可以忽视那些容貌的碾压。但她作为燕王的王妃,却难逃这样的尴尬。
她的丈夫似高天孤月,如灼灼艳阳,不仅英雄盖世,偏偏面容较莲花还要艳绝。可怜她庸常资质,背地里得了丑妇恶名,一再遭人唾骂,谓她不堪匹配。无数妍姿艳质鄙夷不屑,意欲取而代之。
王纨贞顺着昭瑛妃的目光瞧了韩江雪一眼,垂眸淡淡一笑。
歌舞看久了,陪坐的诸女皆显得有些厌歪歪的。
昭瑛妃于是提议,“金秋赏菊正当时。我等枯坐此地,岂不辜负了王府这琪花瑶草。不如离座游赏,各自欢乐。”
众人陪着玩笑了几句,大家便散开了。郑茵茵难得见姐姐出宫与人交际,怕她不自在,一心陪伴,于是与韩江雪分开了。
韩江雪第一次来燕王私宅,人生地不熟,贵女们又有意排挤她,于是落了单。
“从前我只伺候公子,竟不知淑媛贵娥们竟是如此待人处事的。”
主仆三人往僻静处漫步,红怜终于忍不住抱怨。
“小点声。”秋英吓得四顾,发现近处无人才松了口气,“你这嗓门,可真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何必替姑娘招惹口舌是非?”
“这口恶气不吐不快。”红怜双手环抱于胸前,“不骂出来,要憋死我!”
“想不到一个小小侍婢,心性如此快意恩仇。”男人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唬人一跳。
韩江雪的目光从花丛中收回,看见玄昊禹的瞬间,闪过一丝讶然,而后松弛一笑,“拜见殿下。”
“燕王殿下!”红怜和秋英回眸看清来人,赶忙行礼。
燕王的几个侍从见此,也向她们作了揖。
“她们欺负你了?”玄昊禹低头望着她,眉峰挑了挑。
韩江雪浑不在意,“轻烟与各家千金素不相识,自然热络不起来。”
“不必理会。”玄昊禹一张俊脸凑近她,韩江雪下意识后仰。
“这是本王的宅邸,你是本王亲邀的贵客,无需看她人脸色。”
玄昊禹的到来,不多时便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那是殿下?”
“他在跟谁说话?”
“背过身也看不清。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有些大胆的贵女,立即朝这边靠近。毕竟机会难得。燕王后宅空虚,除一个正妃、一个次妃外,只有礼部在婚前为他择选的四个侍寝女官。
“贵客初临门,本王身为主人,该亲自带你游览。”玄昊禹点了点韩江雪的额头,露出了笑容,暧昧又带着点孩子气,“走吧!”
韩江雪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跟上。燕王领着一个女子游园,未免太招摇。
秋英和红怜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姑娘这算是与燕王私会吗?公子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好?
燕王府很大,比代王府还大。燕王府占地一坊,前端为燕王自备官署天策府,其余为燕王及后宅女眷起居之所,分为前庭、中庭及后院,除了亭台楼阁还有山坡果林、花海瀑布等景观。
一般王府的面积,是不足以辟出水路的。燕王府却能挖出水路,供画舫游玩,从前庭沿着水道蜿蜒曲折,流向后院,形成一个不小的湖泊,湖泊沿岸一侧种有莲花,建有高楼以及歌舞场。歌舞场立于莲湖之上,便是方才燕王妃待客之地。
因为天策府与燕王府本在一处,因而人们有时也称燕王的宅邸为天策府。
此时府中中庭的三春园正在游园,游戏的男女们,正在园中各处投壶、击鼓、斗诗、斗画,捉水鸭子,玩盲象摸鼻……
韩江雪与燕王走在三春园的长廊上,看着人群笑闹,不由驻足。
“玩吗?”玄昊禹头朝那边摆了一下。
这乌泱泱的人堆……燕王陪着她玩?这风头她可不敢出。
可韩江雪也不好拂他面子,正巧看见内河上,偶尔飘过些许绑着红绳的竹筒,不由猜测,“这……可是拼图寻宝?”
“是。”玄昊禹解释道,“府内提前埋好了宝藏,十数张寻宝图被剪成碎片放入竹筒之中,寻宝人要捞起竹筒,一一收集碎片,寻找宝藏。”
韩江雪玩过。幼时,代王府也办过类似的游园,只不过地图碎片不是被装进竹筒漂在水面,而是埋在府中各处,插上小红旗。宾客找到小红旗挖出地图碎片后,拼图寻宝。
玄昊禹眸光一亮,“怎么,想玩?”
“不如殿下先告诉我,藏着什么宝贝?”韩江雪眼睛露出一丝促狭。
玄昊禹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宝藏是王妃选的。”
燕王的近侍今白,唤来了一只小船。沿途,韩江雪的两名侍女和玄昊禹的近侍们,一路用小网兜捞起竹筒。
“殿下,咱们来晚了,竹筒不多了。”今白一边捞着一边笑道,“大伙儿早拼凑得差不多,踏上寻宝之路了,只咱们还在收集碎片。”
“无妨。”玄昊禹坐在船里,低头看着忙着拼图的韩江雪,目光幽幽,“姗姗来迟,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内河上只余零星游玩的船只,确实只有他们还在打捞竹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