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程森淼就“落网”了。
下午扫除之后，也算耗了体力，程森淼有些提不起精神。晚自习前，她挎着书包和韩斯越出了宿舍，韩斯越看着她这幅懒散模样，心里觉着有几分好玩，于是问她：“森淼，现在早呢，你怎么就犯困了？”
先前放暑假的时候，她可是精神得很。
程森淼说：“我都担心我晚自习的时候会不会睡着了。”
“啊？那不行，”韩斯越忙说，“晚自习会有老师巡逻的，你小心被抓到，可别真睡着了。”程森淼赶紧笑着讨饶说：“我开玩笑的，你放心吧。”韩斯越这才放下了心。她没有见过程森淼在课堂上的样子，程森淼一说，她倒是好奇起来，程森淼不会真的在课堂上睡过觉吧？
“初中的时候你也不会也在课堂上睡过觉吧？”她忍不住问。
程森淼摸了摸鼻尖：“这个事啊……也没有啦。你看我的成绩不是进步很多了吗，这都是我上课好好听讲的功劳。”
韩斯越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程森淼只好干笑两声，转开话题说：“走了走了，我们不说这个。”她拉住韩斯越的手臂忙往教学楼赶，韩斯越不放心地补了句：“晚上我会注意你的，你可别让我发现你睡着了。”
“知道啦知道啦。”
等晚自习真的开始时，程森淼才领略到实验中学所谓的校风严谨到底是什么意思——上课铃声一敲，班级就自发地安静下来。程森淼抬眼看了一圈，还没有老师的影子呢，所有同学就中断了休息和闲聊，要么是在做习题，要么就是在看课本。
坐在前几桌的韩斯越转过了头，两人看个正着，她的眼神似乎就在说：我正看着你哦。程森淼赔着笑做了个讨饶地手势，无声回复：放心放心！韩斯越这才回头安心做起了习题。
没有办法，程森淼只好找点事做。何萍萍正在做一本数学习题，没一会，她就遇到了一点小困难，转头低声问：“程森淼同学，这题你会做吗？”
程森淼一看，是一题函数相关的题目。她压低声音问：“这是我们后面才会学的内容吧？”
何萍萍回说：“我在暑假的时候拿表哥的课本先预习了，现在做一点习题看看。”
程森淼感叹：真不愧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她之前恶补数学的时候顺道也看了些高中内容，这一题看起来弯绕，其实理清了思路就不难。思路讲清之后，同桌豁然开朗，忙埋头继续做题了。
程森淼闲的没事做，只好从书包里拿出她之前买的书看了起来。幸好周围安静，也算是个不错的阅读场所。程森淼不知道韩斯越偷偷回了好几趟头看她，见她一直安分地在看书后，才彻底地放下了心。
期间吴怀萍来了两趟，只在窗外驻足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下课铃一敲，程森淼才回过神，刚放下书，正准备站起来休息会儿时，吴怀萍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开口说：
“同学们，你们先坐在位置上等等。”
她顺着第一列往下走，一路收了好几本课外书。程森淼的新书都还没焐热，就这么没了。她的目光一直追着吴怀萍老师，直到吴怀萍走到后门说：“这几本书的主人跟我来趟办公室，其他同学下课吧。”
程森淼头都没敢回，就怕看见韩斯越的目光。她悄溜溜地从后门走出，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个人，其中还有那个罗立平，他们一起跟着吴老师，进了二楼办公室。
刚进门，就有老师调笑说：“吴老师，今天才第一天晚自习，就有学生犯事了？”
吴老师说：“就是自习的时候在看课外书，暑假闲散了，需要提醒他们一下。”她坐下后，就把学生们叫到身前。吴老师虽然神情严肃，但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提醒他们是学生身份，虽然才刚开学，但也不能松懈了。而且这里是实验中学，周围都是成绩优异的学生，高中就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不能把初中时候的习惯带到这里来了。
几个学生都赶紧点头。吴老师说：“这些书我先替你们保管，第一次月考后再还给你们。”她说完后就让同学们回去自习，程森淼抬脚正准备走，吴老师突然又说：“森淼，你留一下。”
程森淼心里暗喊了一声糟糕。
也不知道老师还有什么事，她只好乖乖转过头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吴怀萍从书堆里抽出刚刚程森淼在看的《古文观止》，她随手翻了几页，这本书还很新，显然刚买不久，吴老师的语调比刚才柔和了些：“这本书看得懂吗？”
程森淼回复说，看得懂。
里面都是一些短小精悍的文章，虽然是文言文，但对程森淼来说并不难。她以前读完《聊斋志异》后，就对文言文起了很大兴趣，《古文观止》也是在大学刚毕业时就读完了的书，这次不过是买来再重温一次。
吴老师又问：你最喜欢哪一篇？程森淼回她，是滕王阁序。吴怀萍看了她一眼，问：“看了这篇滕王阁序，你有什么感想吗？”
要说起对这篇文章的感想，那程森淼可真是有一肚子话。但这篇传世名作所给她带来的震撼很难以一下子说完，最后她只是以杜甫的两句诗回复了这个问题：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吴怀萍笑了笑，她先是探过头和后面的老师说了几句话后，又突然对程森淼说：“学校的中秋活动前有个演讲比赛，主题是和传统诗文有关的。老师想推荐你去参加，怎么样？这是本好书，你可以带回去写演讲稿时参考，晚上的自习时间可以利用起来。不过下次就不要在自习课上看了。”
她把书递回给程森淼。
程森淼接过书后，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不想去的话。她只能乖乖回去上晚自习。进去时又走的后门，同桌还关心地问了她：“你没事吧？班主任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
错过了一轮下课，自习又开始了。程森淼索性拿出纸笔，就照着吴老师所说的开始写演讲稿。在此之前，她先撕了张纸，写了纸条给韩斯越：
斯越，不好意思，刚刚失踪了一下^^放学我们一起去食堂买东西吃吧。
她弯下腰，角度刁钻地往韩斯越的位置一丢——结果用力过猛，直接飞到了韩斯越同桌的脚边。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脚边的异物，在她低下头时，程森淼就早早地捂起了眼。
她此刻特别想藏进坐位抽屉里。
女孩困惑地看着手心里的纸条。她的眼神藏在额前的刘海下，打开字条时，紧抿的唇线透出一种冷漠的寡淡。
韩斯越正巧也瞧见了。
她心里还在想：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还敢在自习的时候传纸条，也不怕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她刚回头正准备继续写习题，纸条就像个烫手山芋似的扔到了她的眼皮底下。
看着皱巴巴的纸条上隐约露出的熟悉自己，韩斯越脸皮薄，一下子红了脸。她小声对女孩说了声谢谢，随后打开纸条查看。
看完内容后，韩斯越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赶紧把纸条藏进了抽屉。
程森淼一直盯着前边的动静，见纸条总算落到韩斯越手中时，她才松了口气，专心写那份“意外惊喜”的演讲稿去了。
幸好高一还只上两节晚自习，下课铃一响，程森淼就收好了书包，走到韩斯越身边说：“斯越，下课了，走吧。”
韩斯越还在研究一道数学题，没有回话。程森淼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人走了，她就在韩斯越旁边的空位坐下，盯着专心做题的韩斯越看。
她在韩斯越的事情上有着超乎任何事的耐心。十分钟，一小时，或者一天，程森淼想，只要韩斯越在旁边，她都能够坐在这里。
在这条时间刻度上，无论多少分秒，都不会显得漫长。它只是一幢永不翻转的巨大沙漏，只会消逝，不能回头。
程森淼静静地看着韩斯越。等到她最后停了笔，程森淼才又问：“会不会肚子饿？我们要不要去吃东西？”
周围只剩下十来个同学了。韩斯越收了书包，轻轻说了声走吧，两人就出了班级。食堂路上，程森淼和韩斯越说了晚上的事儿，还做了保证，说下次不在晚自习上看书了，韩斯越显得有些无奈：
“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被班主任训话了。”
程森淼笑说：“下次一定注意。”
“你还上课传纸条，”韩斯越说，“这个可是违反纪律的行为。”
传纸条也不行？程森淼顿时感觉这段高中时间会减少很多乐趣。她只好说：“那下次也不传了，可我只是想给你传递信息而已，反正你也不会……”
话正说着，程森淼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蓝色便利贴。是韩斯越惯用的颜色，上面也是她熟悉的清瘦字体。上面写着：
知道了。但是晚自习不可以传纸条！
她还打了个一个硕大的感叹号。
“我写完才感觉不对，上课也是不能写纸条的。”
灯光下，韩斯越的神情带着一丝无奈，自从遇到程森淼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多了很多无奈时候。
程森淼从韩斯越手中拿过，蓝色纸张被她小心地放进书包里。她凝视着韩斯越，“这是我的了。”她开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