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本来以为回到高专会有很多麻烦事，比如解释这个额头的伤口。
毕竟那天在监督眼前，被那个速度奇快的咒灵锤到的是后脑勺，额头伤口来的莫名其妙。他可不相信监督没有报告情况。
而且擅长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没有给自己治疗，留着伤口也挺奇怪。
总之硝子以为这一次真的很难应付。可意外的当他进入夜蛾的办公室后，班任只是问了问身体情况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满身肌肉的班任虽然是个大脑也是充满了肌肉的男人，却非常的可靠，是非常好的老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体贴，但他很是愿意接受这一份善意，家入硝子乐的自在。
点了点头，硝子毫无迷恋和犹豫的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塞满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是好的玩偶房间。
*
就这样，硝子又开始规律而无趣的工作与日常，与往常一样。
不，应该还是有些不一样。
因种种原因，那天在医院他的确处于非正常的兴奋状态。可不管怎样，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言语间确实满含恶意，哪怕初衷再好。按理来说听到如此冷言冷语不应该是对他敬而远之才对吗？
万万没有想到夏油杰居然还有m兮兮的气质，仿佛下班打卡一般，夏油杰每每结束任务都会来到硝子这里，美其名曰’接受治疗’。
就像今天也是。
看着眼前的少年，硝子很是疑惑。
夏油杰展开了满是擦伤的双臂，像是在要一个拥抱，对着硝子笑着“我来接受治疗。”
家入硝子眉尾直跳，“杰，现在已经6点了。”
“所以？”夏油杰无辜的歪了歪头，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一起晃了晃，带着一丝俏皮。
“不要让我加班啊，今晚我还有约。”
“可是我受伤了。”夏油杰眯着眼，样子狡黠。
看着血都没留几滴的擦伤，硝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上前治疗。只是样子颇为敷衍，就这样直直站在门前结束了治疗。
因为直觉告诉他，无视会更加麻烦。
结束脱去白大褂，硝子拍拍夏油杰的肩膀，“让一让，我要出去。”
“硝子说的约是和歌姬吗？也带一带我。”夏油杰没有动。
家入硝子揉了揉头发，嘴上嘟囔了一声“真麻烦。”
可最终还是一起了。
歌姬看了眼眯眼微笑夏油杰，问向硝子。
“硝子？”
“无视就好”，家入硝子一脸淡定。
虽然开始有些介意，可多少摄入些酒精后歌姬重新找回了状态，吨吨吨的一口干完一杯，嘭的把杯子放下，大声道“简直没有人性！太过分了！”
然后断断续续的倾诉着，最后居然哽咽了起来。
家入硝子一直默默的听着，偶尔会附和几声，作为一个倾诉对象非常合格。
庵歌姬迷迷糊糊的听着耳边低沉的声音，最后趴在桌着上睡着了。
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局，硝子淡定的继续喝着。
而坐在家入硝子旁边的夏油杰就像硝子一开始所说，全程非常安静，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像是在做社会实践观察。他发呆一般的望着趴着睡着的庵歌姬。
这时耳边传来了家入硝子的声音，“所以满足了吗？”
“什么？”像是没有缓过来一样，夏油杰慢慢眨了眨眼，望向硝子。
家入硝子修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在轻轻晃着，在灯光下点点发光。
他侧头回望夏油杰，却马上又把视线放回了手中的酒杯。透着漫不经心的说“所以，你的社会实践观察得出结论了吗？”
像是在斟酌字句，过了一会夏油杰才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可能还要看一会。”
“是吗？”硝子开心不起来。
“硝子你是为什么来高专的？”
没头没尾的，夏油杰突然发问。可两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突发奇想。
与五条悟一样流着御三家血脉注定要进高专的人不一样，像他或者家入硝子都是普通人家出现的能力者，他们是都被推荐入学的。
当初的他有着非常坚定的入学理由，他渴望使用力量拯救他人。
除此之外，没有多想。他知道这条路上会有很多困难，可对当时的他来说那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就像每每吞下难以下咽令人反胃的咒灵球一样，这都是他理所应当要克服的事情，他接受了这些，也扛下了这些。
硝子却否定了他。
‘你的意义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不，他的理想是有意义的！他大声的告诉自己。
可每次望着都近在咫尺的‘终点站’如今却雾茫茫一片，他看不见自己的终点了。
站在一片白雾之间，他大声喊着，可就连他的声音都被吞没了。
在他如临深渊时，雾间隐隐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他拯救过的人们，那些被他纳入为‘弱者’的人们。
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急切的伸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雾气在手中散开，只留下湿漉漉的触感。
耳边传来的是一阵阵嘲讽似的笑声。声音尖锐又刺耳。
他看见了定义中的‘弱者’在小巷深处欺压他人的样子，看见了公司老板公众之下要求下跪的样子......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场景他看到过无数次。......这些都是他曾经回避的记忆，他一直避免直视的场面，最近却经常闪过他的脑海。
如今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开始面对。
那些内心肮脏的人类真的值得被拯救吗？他做的一切真的没有意义吗？
既然没有意义，那他做的那些努力又算什么？
这段时间里，夏油杰体会到了无力与虚无。
然后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家入硝子，那天硝子暗金色的眼睛就像是一盏灯射入了他的内心。他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找到灯塔的船员一般，拼命的靠近，试图拯救自己。
他开始无意识的靠近硝子，去观察。
硝子为什么要进入高专，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既然能够说出那么一番说辞，那他进入高专的理由是什么，意义何在？在他眼中硝子就是练习册最后一个的正确答案，他渴望着，却又不愿妥协去翻开。
但他还是翻开了最后一页，他想知道。所以他问了出来。
家入硝子反应了一下，没有想到夏油杰会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他学着刚刚夏油杰的样子思考了一会，最后回答。
“也许是因为我不在意结果，更在乎自己走的路，在享受这个过程吧。”
没有那天的字字珠玑，今天的硝子似乎格外的柔和。他像是一个引领学生解开谜题的老师一般，又像一个给患者建议的心理医生。
“试着多享受一些过程怎么样？”
硝子脑中闪过了亚连·沃克的样子。少年命运坎坷，短暂的人生似乎是用悲剧堆砌出来的，不停的战斗不停的受伤，可却依旧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向前走着。
walker，一直向前走......
想到少年为了赎下同伴的东西和他打牌时的情景，他好似不经意的说道，“不要总想着伟大的目标，多享受一些生活，多把目光放在周围和同伴身上怎么样？”
硝子把一直把玩着的酒杯放下，将手轻轻覆在对方几近举到嘴边的酒杯口上，笑着说道。
“比如说，我。”
夏油杰望着眼前的手，宽大又修长。
不知道是被灯光渲染还是怎么，如醉如梦的、鬼使神差的仿佛没有看见那双手一般，他低头凑近酒杯，看着像是要小酌一口的样子。
硝子抽走了那只压着酒杯的手，笑眯眯到“呀，年轻人喝酒不要着急嘛。”
夏油杰沉默的喝了一口后，最后郑重的说，“我会考虑的。”
不知道是考虑什么，总之半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是如此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