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心思细腻，擅于察言观色，叶矜是她信赖之人，索性将腹中对她的忧虑直接倾吐而出，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怕她会因此与她生气。
叶矜嘴里发出一声轻谓，“阿英无需这般小心翼翼，你我二人之间，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她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不过对于阿鹤，的确是你多虑了，我与他之间并非简单的依附关系，我相信他。”
“看不出，原来柳州城这么多公子哥都没入得了你的眼，竟是有命定之人。”蒋英笑着打趣，有叶矜的再三保证，她心中就已经接纳了姜鹤，毕竟堂堂叶家大小姐，可不是会为了感情委屈自己的人。
叶矜伸手将茶盏送到嘴边，轻抿半口，看着蒋英道：“不说我了，说说你，上次的成绩如何？”
说起科考，蒋英的脸立刻皱了起来，身上的光彩黯淡下去，眼皮微微下垂，声音憋闷：“别提了，放榜那日我女子身份暴露，考试成绩作废了。”
叶矜倏的皱起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低落的友人，只能伸手握住她的手，“女子之身若想做官势必会难上加难，阿英可有想过之后的生活？”
“之后的生活......”蒋英喃喃垂眸，眼底闪过纠结。
不科考，不读书，嫁给一人，共度一生。
蒋英在心里打了个圈，终是摇头，眼神清澈坚定：“不曾想，我一定能入仕。”
叶矜没再多言，她是想劝蒋英放弃，但看着她提起科考之时眼底的光彩，那泄气的话堵在胸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执念最难消，她又何尝不是深陷执念，无法自拔呢。
*
翌日，得知叶矜重新回归叶府，玉如岚一刻都坐不住，他脸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暗沉，几乎是门响动的一瞬间，他猛地睁大眼睛盯着缓缓被推开的门，呼吸蓦然错乱。
来人一身雪白色衣裙，下摆附着银线，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玉如岚却像见到什么肮脏的东西，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话里带刺的说道：“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若是现在有外人在场，定会对眼前的一幕深感诧异。玉家小公子何曾对玉家大小姐这般不敬，瞧着那讥讽的目光和鄙夷的表情，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风华绝代的玉楼春，而是哪个花楼里主动谄媚讨好的姑娘一样。
“你今日滴水未进，是在同我闹脾气？”玉楼春早已经习惯他的态度，自从叶朝死后，叶矜失踪，她的这个弟弟再也没有顾忌，和她撕破脸不说，竟然还想偷偷的剃度出家，幸好她及时赶到，才保下他一头乌黑的长发。
玉如岚显然厌恶她到了极致，关心的话也听不进去，直勾勾的回怼：“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他抬起狭长的眸子睨了她一眼，眼底泛着森冷的疏离，“我的好姐姐，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我这个做弟弟的疏忽。”
玉楼春本就白皙的脸愈发苍白，殷红的唇瓣骤然失色，明玉般的面容染上痛苦的神色：“如岚，我一直未曾告诉你，我......”
“闭嘴，我怕不想听。”他脸上显示不耐，“莫不是还要我再听一遍你无耻的话，再怎么说你也是大家闺秀，爱上自己的亲弟弟不说，还将我囚禁至此，外人可知他们一直以来尊重敬畏的玉大夫，其实就是个爱上自己亲弟弟的变态。”
冰冷无情的话像剑刃一下下刺穿她得心脏，玉楼春痛苦的弯下腰，捂着胸口的同时慢慢蹙起眉头，脸色惨白如纸。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中你的苦肉计吗？”玉如岚一双眼睛忍不住看过去，掌心攥的生疼，嘴上却不依不饶的挖苦着，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玉楼春惨笑一声，苍白的眸子泛起朦胧水光，嘴里发出濒临死亡时绝望的呜咽，身子突然前倾，一口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滴落在雪白的纱裙上，很快就晕染出一大片血红。
“长姐！”玉如岚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口泛起一阵酸痛，细细麻麻的疼痛从头蔓延到脚，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将他笼罩，他声音有些颤抖：“长姐，你怎么了？”
玉楼春是远近闻名的圣医，突然变成他怀里气若游丝的样子，玉如岚整个人都麻木的坐在地上，指腹为她擦干净嘴角的血痕，指尖抖得像风中落叶，语气里带着哭腔：“长姐，我去请大夫，你撑住。”
“我......没事。”玉如岚虚弱的抬起手，在他颤抖的手背上轻轻安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咳咳......”话没说完，她又是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干净的嘴角又流下一抹鲜血。
“扶我起来。”玉如岚此时不敢造次，乖乖听她的话扶她到软榻上，自己蹲跪在她身边，担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体这种情况多久了？”
玉楼春垂下眸，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也不瞒他：“有三月了。”
三月！
玉如岚惊惧的看着她，嘴唇没有血色，眼底闪着脆弱的光，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哑的离谱，“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
玉如岚心虚的低下头，眼角微微濡湿。
这个问题他有什么立场质问她，明明是他一言不合就出言伤人，每一次都冷脸将她赶出去，她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
“对不起......”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好听的给她听，却只说出一句道歉的话。
玉楼春轻轻摇头，想要安慰他，喉咙里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她蹙着眉，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感，慢慢阖上眼睛。
“长姐......长姐......”得不到回应，玉如岚惊慌的坐上软塌，看到她平稳起伏的胸膛，紧绷的心慢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