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青玉,打。”
玄参在心中为那两个宫人点了盏灯,你招谁不好非招这姑奶奶,那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敢打的人啊。
萧景和一入东宫就听见哭天抢地的声音,心里暗道不好,拔腿就想跑。
“站住。”温言死死盯住萧景和的背影,缓缓道:“殿下劳累甚矣,过来歇着吧。”
深感无力,萧景和僵硬的转身,脸上堆满了笑,“这,这是怎么了,才入东宫便动了这样的怒火,你同我讲,我保证让你舒心。”
温言拉着他到主位上坐下,一言不发,叫萧景和看着那两个宫人被掌掴。
眼见着人家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萧景和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也是在东宫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人,他怎么可能真的视若无睹。
“好了,停下。”萧景和皱眉道:“说吧,本宫不在这一会,你们怎么得罪良娣了?”
良娣?什么时候,怎么就成了良娣了?
别说是东宫其他的宫人,连玄参和张太医都惊讶的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萧景和中意温言,凭温言的本事位分也不会低,只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最多最多就是良媛了。一下子成了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搁谁都吃惊。
温言没多大反应,奉仪也好,太子妃也好,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只要她入了东宫,什么都不是问题。
那两个宫人现在哪里还能再说话,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只稍微动一下嘴便疼的厉害。
“我来说吧。”温言往玄参后面躲着内侍和宫女的一边扫了下,寒声道:“方才我过来东宫,一群人在庭院里玩闹,这□□的,竟是没一个人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我也不知是否东宫从前的规矩便是这样。在我的认知里,这种宫人算是玩忽职守,要拉去掖庭问罪的。”
“再者,玄参路上有些事没能随我一同过来,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外头竟没一人请我进去,反还叫我速速离开。不论我身份如何,该有的态度总还是要的,这般无礼莽撞,难道长安权贵家中都是如此,才叫你二人学了去?真是难为你们这样好学了。”
这样一个东宫,温言是不整治都不行。到处都是漏洞窟窿,别人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错处。
幸亏萧景和是个废物太子,没人想着拿东宫开刀,要不然这些人都得死绝。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萧景和没好意思说从前也经常这般,忙着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此事是你们做的不对,良娣罚你们是应该的,日后万不可再如此,知道了吗?”
“奴婢明白。”
悄悄看了一眼温言的脸色,好像是没生气了,萧景和继续开口:“行了,下去吧。”
果然还是太子殿下好!底下一群人狠狠的松了口气,正欲下去做事,那位主子娘娘还没打算结束:“慢着,我有说让你们走吗?”
殿下都让走了你还不让啊!
接收了下面人求救的信号,萧景和默默的后退了两步。别找他,找他也没办法,他对温言毫无威慑力,这小娘子没把气撒他头上已经很不错了。
玄参和张太医见状齐齐别开了脑袋。
“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们日后能长个教训。看清楚你们脚下这片土地是在威严谨慎不可侵犯的皇宫,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太子东宫。从前太子脾气好,与你们关系亲厚,不加拘束,但若是将来有一天,来到这里是陛下,是皇后,是诸位皇子朝臣,你们打算以这样的状态去报答太子殿下吗?”
“失了颜面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心到时候你们小命都没得留。”
打从温言开始说话那一刻,谁都没有再出声了。好像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而他们这些人不管如何在外人眼里都是东宫的一份子,他们做的好或不好,都跟萧景和这个太子分不开。
“谢良娣警示!”玄参是第一个跪下去的,他是真的感谢温言让他看清了如今的局势。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所有的宫人都跪了下去。“奴婢谢良娣警示!”
事后温言叫所有当时在中庭嬉闹的宫人在烈日下跪了半个时辰。
为了这事,萧景和难得的跟温言置了气,整整一日都没有跟她说过话。
温言自然也不会低头,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不守规矩的奴婢自然该受罚,要不然威信从何建立,制度何处遵循。
萧景和想的就更简单了。他这还没正经把温言娶回来呢,温言就敢处置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了,时间久了,干脆他这个太子也让她当好了。
在外面的时候萧景和还会觉得有几分意思,也由着温言来,可是如今到了东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处置他的人,萧景和咽不下这口气。
两位主子闹了别扭,宫人们最是难做。
玄参都在崇文殿外守了小半日了,里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回他可是不敢再去撺掇什么了。他心里还在着急,可别闹到最后两人视彼此为仇敌了。
他不担心温言,担心的是萧景和。开玩笑,良娣要是动了真格的,太子殿下不得被玩死。
“怎么办呀这。”玄参看着张太医,指望他能出个法子。
张太医则更无辜了,“看我作甚,我就是个太医,负责治病不负责调解夫妻矛盾。”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道:“唉,这两个人啊性子都颇有些要强,就看谁能先低头了。”
温言是肯定不会低头的,住进延嘉殿以后就开始料理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和人。
“墨玉和青玉对着地契去看看我阿娘给的那些铺子,红玉紫玉分别跑一下这两处宅院,打理好了回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画珠和明珠留在东宫把我那些嫁妆都清点一下,再去找玄参问问该怎样安置。云珠和月珠去客栈招待一下送嫁的伙计。”
温言整个人似乎一点影响都没受,交代完事情以后继续看自己的书,冷静自持的可怕。
茵陈心里着急,走到温言身边道:“娘子,您这才来东宫便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日后可怎么过?不若去找太子殿下认个错?”
温言抬了抬眼皮看她,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认错?今日所为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室不安何以安天下,连一个小小的东宫都治理不好,太子殿下将来又如何治理整个大梁?”
“话虽如此,可那是殿下应该操心的事,何须您多虑啊。”茵陈就觉得,女子应该是居于后宅相夫教子的,而不是一味强势,干涉男子。
温言放下手里的书,柔声道:“你觉得,萧景和有这个本事吗?”
是轻蔑没错了。
茵陈一噎,突然觉得温言说的好有道理,“娘子继续看书吧,等着太子殿下来给您认错。”
听了茵陈传过来的话,玄参和张太医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精辟啊!”
“那咱,走吧?”张太医倒戈之后,崇文殿也不想守了。太子殿下实在过于愚笨,不值得他这么费心巴肝的好言相劝。
“去哪?”
“随便走走,我还没好好看过东宫呢。”
“你说你,来了东宫那么些次,丢不丢人。”
“还有脸说,不是你们逼着我回来,我现在还在江宁过我的悠闲日子呢。”
“好好好,你……”
闹了一整日,到晚间的时候,宫人送了膳食去延嘉殿,态度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一口一个良娣叫的可顺口了。
宫人在一边伺候着用膳,暗暗打量着温言。听孟内侍说了,这位良娣不过是出身扬州府治下的江宁县,商户之女,身份低微的不像话。本来她们以为这是个骄纵跋扈,粗鄙不堪的女子,眼下这仪态动作,瞧着比太极宫里的娘娘还好了许多。
温言感受得到她们的打量,也不刻意去管,草草用完膳之后便叫她们退下了,一切动作自然而又大方。
说到底,皇宫才是她的真正舒适区,说的夸张些,那张龙椅叫她坐上去,大梁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比她更有气势。
殿门关上之后,几个宫人围在一起大喘着气,七嘴八舌在那里议论。
“天哪,方才延嘉殿里那气氛,真是喘不过气来。”
“没错没错,我一看见良娣手都忍不住发抖,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跟白日里那两个一样被掌掴。不是说良娣就是个商户女吗,怎么气势这样骇人。”
“好了快走吧,一会让良娣身边的人听见了,可没咱们好果子吃。”
现在整个东宫上下风声鹤唳,把前些年没用上的谨慎小心卯足了劲的补回来,时刻担心着自己的项上人头。更厉害的是,大家都把重心放在了延嘉殿这边,温言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们关心的不得了。
这就是所谓的墙头草,风往哪吹哪边倒。
从此以后东宫的风都是吹往延嘉殿那边的,至于崇文殿的太子殿下,没问题的,反正这太子殿下有跟没有一个样,得不得罪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