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术盯着那小小的骸骨,迟疑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季川沉默片刻,说：“再找找。”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周围必然还有更多他们所见过的东西出现。
只是这里离镇子有些太远了，否则回去拿来工具挖掘的话，应该可以快很多。
现在两人就只是用各自的武器当工具,尽量的挖着那些湿泥和白骨。
但他们现在的体力却比不上平时了，稍微多干了会儿活，许术便喘起气来,双臂又麻又软，连腿都有点发抖。
季川看起来也没好哪去,不过两人的付出还是有收获的——淤泥与白骨之中，又出现了几样许术他们很眼熟的东西。
还有一些衣物尚未完全腐化的,全成了一片一片的破布。
其中，有一小块被淤泥染成了乌黑色的破布，上面还连接着一段细细的绳子。
看样子,它原本应该是一只挂在腰间的锦囊。
而看到这个东西之后,许术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了刚刚进入游戏的那一天。
当时他和袁广走进镇子后遇到了一个出去搬“两脚羊”回家的男人,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这个男人曾经停下来从腰间的袋子里抓了把东西给一名老妇人。
他当然不能肯定这只袋子就是那个男人身上那只,毕竟这种东西应该是古代人人都有的才对。
可是，在这一大堆白骨之间出现的，令人眼熟的东西远不止这一件。
他看到了曾经在某座空房子见过的小铜镜,也看到了一只墨绿色的碎成两段的玉镯。
同样的镯子,他在镇子里也看到过。
还有一些首饰,尽管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却都眼熟得很。
这么多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巧合。
许术看着它们，目光沉沉：“也就是说……镇上的人，其实早就死光了。”
这些白骨，就是镇上那些人的骸骨。而它们上面已经没了血肉，早就不知死了多久了。
那现在镇上的那些活人……真的是活人吗？
还是说，玩家们早在游戏一开始的时候，就纷纷自愿的踏进了那座鬼镇？
许术忽然有点想笑。
他们在进入游戏时，系统是把每个人都传送在镇子附近的，没有直接把他们放进镇里，也没有任何要求让他们到镇上去的任务描述。
甚至，游戏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原本他们是可以留在外面，或者直接向相反的方向去的。
是玩家们自己，报着一种想要找到其他队友或者找到食物的心态，一个接着一个地主动走进了那个地方。
许术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去一趟吧，把那两个人叫出来，之后就别再回镇上去了。”
此时小镇上，杨芮和袁广从四合院走出来。
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杨芮渐渐冷静了下来，便打算过去找另外两个玩家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可他们过去后才知道许术他们不在这里了。
院子里只有一个小河。
她就坐在石阶上面，嘴里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调，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杨芮走出四合院才低声说道：“刚杀了一个人，心情能不好吗？”
袁广笑了笑，问：“你觉得他们去哪儿了？”
“应该是去找于姚的尸体了吧？”杨芮说，“要不我们去看看？如果他们在，我们可以帮忙，如果不在，那我们也能找找尸体，或许会有新发现。”
袁广点头：“行，那一会儿到了镇口再去找挖泥的工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镇外走去。
就在快到镇子口的时候，街道旁的一间店铺门被人打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步履蹒跚地走下石阶，一步步走向了那些躺在街边的死尸——原本那些尸体中还有活人，但在玩家们抵达的这四日之内也都逐渐死掉了，此时就只剩下了满街的死尸。
那老人停在了一具看起来稍微多一点点肉的尸体旁边，费力地弯下腰抓住尸体双脚，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把人往她家里挪。
挪了许久，尸体也没怎么动地方，她便直起腰来，喘着气回去拿刀。
而当她回头之时，恰好杨芮和袁广走到了这边。
她停下脚步，拱起双手便向着两人作揖：“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老婆子吧……好心人，给老婆子一口吃的吧！”
但两人自己都饿得没办法，谁还能帮得了她呢？
杨芮看着老人那副瘦弱不堪的可怜模样，不忍地偏开了头。
袁广叹了口气，伸手扶了老人一把，道：“我可以帮你把尸体搬回去，别的就……”
老人立刻千恩万谢，浑浊的老眼中还滚出了泪花。
她望着走过去搬尸体的袁广，哽咽着道：“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好人！”
袁广笑了笑，沉默地将尸体扛进了她的房子里去，放在了厨房那边。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他扛着人类的尸体，放到另一个人的厨房，而且还很清楚这个人是要吃掉尸体的。
但在这个游戏副本内，这一切却一点也不奇怪。
“谢谢，谢谢！”老人又努力地鞠着躬感谢了好几次，在两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几下嘴，枯瘦的右手向前微微探了探，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杨芮见状，脚步一顿，回头问：“你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袁广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她。
老人神情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们，别再和那个姑娘待在一起了，她不是人，是吃人的妖怪啊！”
听到她这话的第一时间，袁广心中却想：你不也一样在吃人吗？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杨芮急忙问道。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她对老人的语气和态度也好了不少。
老人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们是大好人，这事我只跟你们说，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若是被她听见了，恐怕连老婆子我都……”
杨芮皱着眉点点头：“您放心，我们肯定不说。”
老人浑浊的双眼在两人身上转了两转:“你们若是想知道，便要替我弄点吃的东西。我老了，实在是弄不动了……倘若我儿女还活着，也不必劳烦你们了。”
杨芮和袁广对视了一眼，两人神情间都有些犹疑。
他们知道，关于禁忌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真正的禁忌又是什么呢？
虽说从前几天的情况来看，肯定不是帮NPC煮人肉这件事，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触发禁忌啊。
而且，他们也不能肯定这个老人所知的关于小河的信息，是不是真有那么重要。
毕竟小河不是人这件事他们自己也能猜到了。
“不肯就算了，”老人说着，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还是我自己拿刀子慢慢的割肉好了。”
杨芮咬咬牙，低声道：“算了，我们走吧，保命要紧。”
袁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便转身和她一起向外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跨出房门之时，身后传来了老人的一声“等等”。
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又听她说道：“那小姑娘，是河妖。”
“河妖？！”杨芮吃了一惊。
虽然他们知道小河是杀人的鬼，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什么河妖。
其实，杨芮在得知这个镇子极度重男轻女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小河应该是一名被父母虐待而死的孩子，在死后就化为了厉鬼。
老人的这句话，无疑是打破了她的猜想。
“对，河妖。”老人看着杨芮，问：“你们知不知道，外面那条河叫什么名字？”
袁广沉声道：“知道，女儿河。”
这是昨天于姚找镇上的居民问话时，那个人所说的。
老人看向他，问：“那你们又知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袁广道：“因为镇上的人重男轻女，把生下来的女儿都扔进那条河里溺死了，是吗？”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丝笑意：“没错，死婴的怨气长年累月集聚在河里，化为了河妖……”?
“杨姐姐，袁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呢？”
门外，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传了进来。
杨芮眼皮一跳，猛地回过头去，见小河一脸笑容，脚步轻快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孩子笑得两眼弯弯，天真无比。
可这笑容看在杨芮眼中，却是邪气满满。
袁广向前走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杨芮前面，对小河笑说：“我们随便走走，你怎么出来了？”
此时，小河一只脚迈进了门槛，却没有再往里走。
她保持着跨步的姿势，用那双大得有点吓人的眼睛盯着袁广，沉默地看了许久。
袁广被她这样看着，脸上的笑容不由僵硬起来，慢慢消失得一干二净。
杨芮站在后面，清楚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想起，昨晚……小河也是这么看着于姚的。
而就在那之后不久，于姚就死了。
她暗暗捏了捏拳头，心下一紧。
难道，袁广他……也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