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新来了一个教授。
那教授很年轻,又生得过分好看,裴检思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一点也没认出来是自己的新同事。
彼时,他才刚刚出院,得到了医生确诊的失忆结果,听见门外穿着警服的几人商量,提到暂时排除嫌疑的话语。
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应该是在说自己没有什么犯案的嫌疑,对此,他认为应当算是好事。
奇异的,如今的处境都会叫人迷茫与不安,但是裴检思意外的很平静,很快就从自己的物品与其他人告诉的消息中了解了自己的身份等问题,并且确认不影响回校执教。
显然,失忆没有连同他的知识能力都一同失去,于是他很快就回到了工作中。
见到新同事的那天,也是他回校后的第一堂课,目光扫视讲台下方,便看见了坐在最后排的长发青年。
他简直就像是从古至今的美的结晶,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无从忽视,整个教室的其他存在都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不只是讲台上的教授无法不注意到,下面的学生也总时不时要往青年的方向看一眼,裴检思不得不敲敲黑板来拉回学生的注意力,又开不了口训斥这一点。
在一片浮躁的氛围里,唯有导致了这一切的中心认真地听完了整节课,目光专注地落在讲课人身上,让被注视的人下意识绷直了背。
一节课结束,裴检思缓步走出教室,心里隐隐期待着关注的学生会过来询问问题。
“裴教授。”
就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青年走到面前叫住了他。
裴检思勾了勾嘴角,不确定自己以前是不是一个常常微笑的人,但此刻还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亲近地微笑起来,“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脑子里思考起如何能套出对方的名字来,点名的话等到下一节课又太久了,难得现在都已经说上话了。
“裴教授讲得很好。”青年这么说,下一刻出乎意料地朝他伸出手来。
“晏长初,你的新同事。”
这句话让年轻的男人瞬间尴尬起来,为自己搞错对方的身份而僵了僵。
不过最后,他还是面上自然地握住了青年的手,希望自己看上去没有太愚蠢,“裴检思。”
晏长初点点头,“我知道。”
他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但隔着镜片投过来的眼神与平淡的话语,仿佛别有深意。
裴检思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必须承认自己对对方有好感,那极有可能是自我意识过剩下的自作多情。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时而就会这样,来听课,会想可不可能是为我而来;看过来一眼,会想是不是对我有好感;没什么交流,会想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人厌烦的事……
共事的日子里,裴检思便时不时会处于这种状态,事实上,他们的交集实在不多。
不过,裴教授觉得自己不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是那种只会将喜欢的心情埋在心底的人,总这样患得患失是毫无意义的。
既然不是学生而是同事,他们也都是单身,那么直接追求也没一点问题。
因此,在一个寻常的傍晚,两人坐在了咖啡馆里。
“你将我约出来,就是为了谈这些?”安静听完男人的话,晏长初只看着眼前的咖啡,似乎已是兴致缺缺。
裴检思自然没有直接表白,既然是同事,从工作入手总是一个切入点,可听到这句话,他反而开始犹豫是否该直接表明心意。
“其实我……”
听到这个开头,晏长初抬起脸来看着他,静待下文。
今天青年没戴眼镜,没有镜片的阻隔,被喜欢的人这么直直看着,裴检思不由得就脱口而出了表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长初没有收回目光,但脸上那种等待的神情没有了。
几秒过后,青年侧了侧头,伴随着这个动作,有几缕发丝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开口的语气中有几分失望。
“看来裴教授是真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说,在男人的怔愣中起身离开了,冷冷淡淡。
当晚,裴检思就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他跟晏长初面对面,只是场景换成了自己家里,二人交谈了什么,但明明说话的人就在眼前,另一方还是自己,他却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下一秒,长发青年毫无预兆地一棍敲了下来,裴检思在这第一视角的迎头一棒中惊醒。
男人感到奇怪,即使白天的交谈不能说是好的结束,梦到晏教授袭击自己也十分不合理。
通常会认为梦的内容会反应某种潜意识,可是他并未对晏长初产生恶感,也没有从对方或者其他别的地方感受到威胁或者不安。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梦,因此裴检思没有完全将其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他得知晏教授似乎准备要离开了。
裴检思自认为自己的头脑还可以,在昨天的交流之后就准备离开,这有点太巧合了。
而假如再加上对方出现的时间点是在自己回校时,也许可以排除巧合的嫌疑,如果他不是在自作多情,那么大胆推论,晏长初或许是因为自己而来的。
在自己失忆之前,他们一定有什么联系,不是指浪漫关系,而是别的,因此对方才会来到这里,才会来听同事的讲课,昨天才如此顺利地同意自己的邀约。
然后,在昨天的交流后确认自己彻底忘掉了之前的事情,于是便决定了离开。
坦白的讲,裴检思其实对自己原本如何不是非常好奇,这有些不合常理,但他已经知道了足够的基本信息,甚至对于自己为何入院、洗清的是什么嫌疑都没有关心过。
虽然多少可以推论,大概是卷入的案件导致了自己被袭击,才入院失忆了,却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再次被袭击。
可是假如不了解清楚原来的事,那么就无法阻止晏长初离开。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如果晏长初离开了,那么这只不过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他既然原来不曾好奇过自己的过去,那么对于他们曾有过什么联系、晏长初为何而来的好奇,也依旧平平。
毕竟客观上来说,他们相处不长,应该无法说多么重要,并且他也可以用别的方式令对方无法离开,追溯过往不是必要的。
但是,也许可以说荒谬,也可以说合理至极,因为喜欢、爱,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
他不关心、不在意那点微末的好奇心,可倘若那就是最有效的能够留下对方的方式,那么他就会去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