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能记得？”付春深这只不过是安慰小二说的一句，没想到却羌安听到，他诧异的接了一句，转身看了一眼屏风。
回过头来，他的脸色完全了变，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慈祥的神色，让付春深心里一惊。
羌安却在这时拍了拍旁边的黄花梨座椅，眨眼之间，又恢复到从前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对着付春深，却没有鄙视，只是微微挑起嘴角，似乎只是一个长辈教训小辈一样，对她笑道：“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不过你不必如此。我也说过，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你年纪不小了，总该分清楚什么时候该紧张。”
付春深的深吸一口气，正要张嘴，这时候她听见了外面传来的打更声音。
已经入后半夜了……
付春深有些后知后觉的想着，之前那一丝慌乱也在此时平复。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羌安：“子时已过，外面都已经开始打更了，也不知道您到底还想说些什么的。”
羌安笑了笑：“你大概不知道，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不像现在，有些丑。”
“是么，那还真是意外，可据我所知，崇安九年您就被发配过来了，离我出生还差着十余年呢。”
付春深冷哼，只觉得这人根本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拖延时间，便清了清嗓子：“别说这个了，您若是想说，不如说说此地灾情如何。”
羌安见她如此执着，也只好笑了笑：“今年年初我就隐约觉得不好，大雪来的太早了，所以一早我就跟他们说过，这时候应该要多保重自身，每家每户都存上点粮食。想要活命的都照着我说的做了，毕竟年末他们若是交不上粮食，我就会把他们赶出去。”
付春深的拧着眉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头。
这老头的意思是，他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份灾，于是叫家每户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安然的度过这场冻灾。
“是么，我还真不相信了。”付春深冷笑。
她也就罢了，早早知道是有特殊缘故的。
可这人是如何明白，就因为年前那场大雪持续的久了一些？
付春深听着都觉得好笑，且不说每年下雪的时间就不固定，有的时候一年都等不到，有的时候连续几场大雪，第二年也未必会有冻灾。
“我每年都这么说，但是有些人不听啊，他们如今交不出我要的粮食，所以我自然就不能让他们再去城里呆着。”
果不其然，付春深这边还没有想明白，那边羌安就已经做出了补充。
“你竟然把他们全部赶走了！你难道不知道城外就是山谷，那里还有一群土匪！”
付春深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她虽然已经想过，现在听到对方轻描淡写的把这事情说出来，她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惊。
羌安但笑不语，付春深死死攥着拳头：“这些，全部都是你授意的？”
“否则还能有谁？”羌安全然不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像失了力气一样，突然将目光再转向旁边的侍女雕花窗的屏风上。
“你有没有人性！”付春深大怒。
羌安这时候，眼神却涣散了，他笑了笑：“她以前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图，收藏了不少，而且还收藏的各种侍女的首饰，我记得从前最喜欢的是粉红色，可是后来她就变了。”
“你不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你这样做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付春深不明白他究竟在回忆什么，只能继续质问。
“我记得那时候得到了一个宝贝玉环，高兴的不得了，一直把带在身上，其实那东西有什么好的，最后还要得她的性命……”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她不该这般早逝的……”
两人就这般自说自话的继续了下去，一时之间竟也搞不懂究竟是在谈论些什么。
付春深说了两句后就停了下来，她咬着嘴唇，隐约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详，心中不由暴躁。
她知道这暴躁不是出于眼前，而是源于更远时候，源于一些她触及不到的事情。
她觉得有些东西即将被揭开，可她不愿意看到这些。
她只能埋着脑袋努力的想要逃避，可是……有时候逃避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东西。”当羌安炽热的眼神看过来之后，付春深只能直视了。
“够了！”
付春深说着，站了起来：“你絮絮叨叨这么多，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到底知道什么，既然想说，不如直接说了，弯弯绕绕的烦不烦！”
她目光如炬，直视着面前这个有些苍老的男人。
羌安笑了一声，转头望着她，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得意。
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点了点头，看着付春深笑：“我早就预料到你和她的脾气该是一样的，你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吗？其实这么多年了，我早已不与人说起了，可是这样的事情憋在心里，即便是入了土，我心中一样不安。”
羌安就像是一个长久以来无法与人沟通的疯子，一抓住机会之后絮叨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付春深半句都没听懂，耐性已经逐渐告罄。
这时候，羌安终于是发现付春深眼神中可不耐。
他缓缓的停了下来，伸手端起了放在旁边的茶盅。
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他抿了一口之后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色，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要将茶盅原位放回了一边，这期间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付春深有些惊讶，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教养十足的富家公子，而不像是一个从小流落他人府邸做奴，才之后卖主求荣上位之后的小人。
他……
“说说他吧，他是一个很值得敬佩的人，我至今也没有见过同他一般勇敢的家伙，正因是如此你娘才会看上他，心甘情愿的下嫁于他，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