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气愈发寒冷，瑞雪兆丰年虽然有些道理，然而古代的百姓们其实并不喜欢大雪，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度过一个难捱的冬天。
在高官贵族们闻着小酒抱着暖炉赏雪的时候，长安之中仍旧有许多的百姓衣不蔽体，忍受着严寒的侵袭。
太极殿中，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疏，揉了揉眉心，走出殿外，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神智一清，虽然身上穿着暖和的大氅，依旧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父皇。”
李承乾走到李世民身旁稍后一点的位置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乾儿，你来了。”
李世民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看看这雪，下得如何？”
李世民顿了一顿，然后指着殿外的大雪问道。
“很美，明年应该会有一个好收成，国库能够充盈许多，父皇也能少操劳些许。”
李承乾见李世民询问，沉思了一下才答道。
这样的回答，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或许能让李世民满意，但是在李承乾身上就不行。
因为他是太子，大唐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天寒地冻，城中百姓只怕日子都不好过，你去带人搭棚设粥，救济一下百姓吧。”
李世民的眼中难掩失望之色，自己这个儿子哪都好，勇毅敦厚，也能识人善用，但是的的确确不是个治世之君。
若不是观音婢，李世民其实不一定非要将皇位传给李承乾。
“儿臣遵命。”
李承乾听出了李世民语气之中的失望，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满脸不甘地退了下去。
浪费大唐的钱粮给那群平民百姓施粥，仅仅是为了笼络人心，还要自己亲自出面，他是无法接受的。
他是太子，是储君，没有必要抛头露面，这些小事交给其他人做就行，敷衍一下父皇便可。
“唉。”
李世民看出了李承走时乾眼中的不情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将目光望向纷飞的雪花。
“猜猜我是谁？”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世民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双暖烘烘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恍惚间，李世民以为自己的观音婢还在他身后。
“父皇，你怎么了？”
见李世民半天没有动静，李明达疑惑地放开手，绕到李世民的身前，恰好看见了李世民眼睛之中闪烁的泪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素来威严的父皇落泪。
“兕子，你怎么来了，快进去，别着凉了。”
李世民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擦去眼角的泪花，拉着李明达的手走向殿内。
殿外确实寒冷，但是也没有到不能站人的地步，李世民大概是想掩饰刚刚的失态。
“我听说父皇一连几天都在太极殿处理政务，担心父皇您累坏了身体，所以来看看您。”
李明达见自己的父皇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也将刚刚所见抛到了脑后，俏皮地说道。
“哈哈，还是朕的兕子心疼朕，父皇没白疼您。”
李世民哈哈一笑，摸了摸李明达的脑袋宠溺地说道。
这个女儿也是观音婢所出，性子聪慧又活泼可爱，一直深受他的喜爱。
“治哥哥也很想来看父皇呢？不过父皇您给他的功课太难了，他说不做出来不能来见您。”
李明达笑着替李治说话道。
她与李治从小的关系便极好，虽然不及李愔，但是也算是帝王家中难得的兄妹之情。
“给他功课都过了多少天了，还没有做出来，还好意思来见我。”
李世民冷哼一声，培养李治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刺激李承乾，让后者能够奋发图强，不断地磨砺自身，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
但是他未尝没有着做两手准备的打算。
只是现在看来，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无用。
“父皇您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明达连忙拍了拍李世民的背道。
她没有为李治说话，现在说话无疑是害了李治。
“咦，父皇，这是幽州的奏疏吗？”
李明达突然望见李世民桌上的奏疏，眼前顿时一亮，他有好久好久没有李愔的消息了，那个坏哥哥，一走就是几个月，连半点音讯都没有。
自己还写了信给他，他都没有回信。
“是啊，怎么，我的小兕子对军伍之事也有兴趣？”
李世民宠溺地摸了摸李明达的头发，从桌上拿起奏疏，这奏疏所报的正是前不久幽州有异族作乱，导致爆炸起火，造成数百人伤亡的消息。
奏疏在前面还比较正常，李世民对王余澜身为一州刺史却对治下管理不善当然非常生气，然而看到了后面之后却又是满脸震惊之色。
以一人之力斩敌首级千余全身而还，然后用木棍将吐蕃人的头颅插在幽州城外，以此警示来往的外族。
如此武功，如此气魄，真的是他印象中的哪个废物儿子？
李世民不得不怀疑，如果说之前传来的战报之中对李愔的功劳还可以用其依仗着手下的兵马所为，那么现在这份奏疏，就完全没有理由能够解释。
如果不是苏定方亲笔所写，李世民估计会以为自己看的是那本神怪志异之术。
“父皇误会了，我只是想其愔哥哥现在就在幽州，想问一问他怎么样了。”
李明达见李世民的突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顿时开口解释道。
虽然李愔一直不回信给她让她十分生气，但是一想到哪个受了伤也只会抱着伤口躲在角落里自己哭的哥哥，李明达觉得自己还是原谅他好了。
愔哥哥被赶出长安已经够惨的了，现在肯定还在伤心。
“愔儿啊，他很好，哪个地方正适合他，兕子你就不用担心了。”
李明达和谁的关系好谁的关系差李世民当然清楚，对她问起李愔的近况也不奇怪。
“真的么，那就好，愔哥哥许久都没有写信给我了，我还一直担心呢。”
李明达闻言，知道李世民不会欺骗自己，顿时放心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