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索性聊起了知青生活。
老高先说道：
“可不是呢，你还记得不，咱们知青点的孙二愣子？那年冬天，他偷了一个社员家的狗，烀好了还给女生宿舍送去一只狗大腿，讨好那个铁姑娘。”
“第二天，人家找上门来，咱们都不承认，结果，人家在后院的地里，挖出咱们埋的狗毛什么的，弄到大队部去，把咱们这顿批啊。”
郭连星接着说道：“怎么不记得呢？还有一次他偷人家大鹅，人家的看家狗发现了叫唤，社员们就撵着打，一镐把子差点把他眼睛打瞎了。”
“咱们那年头，都是些小年轻的生荒子，吃的不好，又没事儿做，能不去偷吗？”
老高感叹道，“现在农村确实比以前好了，吃的不愁了，好歹能温饱了。”
郭连星还沉浸在氛围里，“回城这么多年了，有时还真怀念插队那阵子，那些荒唐事儿现在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还有那些烤苞米、烧土豆什么的，还是挺让人惦记的。”
“可不是呢！现在想起来，还是农村的东西好吃，有味儿。这几年农村变化实在不小，有的地方比城里的生活都好，最起码每个家里菜园子都是现成的，不像咱们这城里，今天这涨价，明天那涨价，就这点死工资，咱又没门子倒腾点什么，每天太紧巴了。”
老高说到这儿，忽然像想起什么，问郭连星道：
“听说这几天银行的利息又要涨了，你有没有关系，帮我把家里存折上那点活期，都转成死期的，最好能保值的那种，听说工行有这个政策，就是需要找找人。你认识人多，管的企业也多，肯定有路子。”
郭连星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工行咱确实有认识人，我听说现在八年的存款利率都快到十了，我给你问问，到时候告诉你。”
“另外，你还可以考虑另一个保值的办法，买国库券，我就买了一些，这东西也好出手，急用时卖了就能换钱，年百分之十的收益，还挺稳的。”
老高有些兴奋的声音，“国库券，嗯，我也听说过，也是个好办法，回去和我们家那口子商量商量，到时再请教你。”
接下来，又是一阵喝水的声音。
“嗯，你在厂子里也有年头了，现在好歹也混上工会副主席了，也是副科级了吧，平时不忙的话就常来我这儿转转，我还真巴着咱们这些老哥们儿一块聊聊天。”郭连星开始转换话题了。
“谁说不是呢，当年这些老哥们儿现在分散的到处都是，能联系上的也不多。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至于职位么，可比不了你老弟，现在的厂里啊，和你在那会儿可不一样喽。”
“怎么个不一样法？”郭连星问道。
“年初我去市里开会，说是今年要全面落实厂长负责制，听文件上的意思，这企业D委负责制可能要到头了，今后别说工会了，书记都得靠边站。听说南边很多地方都搞厂长承包、租赁经营了，叫什么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要扩大企业自主权。”
“还说要逐步实行工效挂钩，以后要尽量实行劳动合同制，彻底打破‘大锅饭’和‘铁饭碗’等等，后面还有好多事呢。现在企业是城市改革的重点，变化随时都可能发生。”
“还是你老弟有路子，早早借调到商委，又赶上这个局成立，转正提干，这多好啊，不像老哥我，企业编制朝不保夕啊。”老高一边说，一边唏嘘不已。
“我当时也是家里老爷子的安排，我哪有这先见之明啊？刚返城那会儿，咱们不都是一样，能有个落脚点就不错了。”
“那是，形势变得可真快啊，谁能想到当年窝在知青点的那些人，现在都有各自的命运呢？对了，说到这儿，你家老爷子身体还好吧？”老高转换了话题。
“商业厅处级待遇退下来也有好几年了，身子骨还可以，有点高血压，每天坚持锻炼呢。”郭连星简明回道。
老高说：“那就好，我也有两三年没见老爷子了，找时间去你家串个门。自从搬到厂里新分的宿舍，虽然房子大了点，可咱们一个北边一个南边，离着就远了，找时间一定去看看老爷子。”
“可说呢，你们厂给你分了房子，这一点你比我强不是。我们这新成立的局，猴年马月能捞着分房还不好说呐。我现在还和老爷子住在一块呢，改天，一定带上嫂子和孩子，来我家一起热闹热闹。”郭连星说到房子时，话里多少有点葡萄酸。
“那也是赶巧了，按理说工龄还差点，正好按政策咱们知青那几年凑上了数，论职级我刚刚提副科，这才赶上福利分了这套房，运气，运气。”
见郭连星神色有些不自然，老高赶紧转换话题道：
“我说郭老弟，你现在市里的机关，接触领导多，政策信息灵，我想多聊几句。现在这环境是越来越好了，可咱这日子，总觉得越过越紧巴，你说是咋回事呢？”
老高不想让房子话题造成的尴尬气氛蔓延，见高征宇一时半会还没弄完，连忙找了一个能让郭连星发挥，内容更开放的话题。
郭连星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说道：
“这事儿啊，还真不好回答，这阵子我也一直瞎琢磨呢。说出来不见得有道理，你听听就算了，别出去乱说啊。”
老高连忙表态：
“你还不了解我，我哪能乱说呢。咱老哥俩随便聊聊天，不值当得出去说。再说了，现在也不实行‘抓辫子、打棍子’的，言论放开了，对这些事儿，报纸上也是公开讨论，可我就觉得不是他们说的那么一回事儿。在咱们这批人里，你一直看得明白，你给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