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之后，便得开始干正事。
首先便是勘验现场，了解遇害的都是什么人，妖孽的行凶手段云云。
赵蕤少不得头前引路，一众修士道人也都乌泱泱地跟了上来，但被东岩子和李白拒绝。
一帮路人甲集体行动不等于滥竽充数嘛，难怪之前毫无进展。
被撇下的众人不免多有闲话，认为东岩子师徒过于清高，未必能够降服妖孽，指不定还会命丧妖手，到时候可别悔不当初云云。
乌合之众大放厥词，东岩子和李白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赵蕤讪讪致歉后，便带着刺史府的兵丁，陪同东岩子和李白前往案发现场。
赵蕤介绍道：“道长，小郎君，梓州水妖作怪已有数月，累计死去八十七人，受伤者达百人以上。如今人心惶惶，梓州百姓压根不敢轻易出门，唯恐被那妖孽所害。”
“死伤者都是什么人？”李白不由心惊，任何年代，非自然灾害的情况下，死伤百多人都是足以引起恐慌的大事。
赵蕤道：“死伤者以孩童为主，兴许是家中大人为了保护孩童，结果全部被害，或死伤严重……”
“孩童？”东岩子微微一惊，追问道：“那些孩童尸身完整否？”
“心都被掏走了。”想起那些惨不忍睹的情景，赵蕤的脸色很不好。
东岩子脸色一沉，轻叹道：“难怪！”
“师父，难怪什么？”
赵蕤则猛然一悸，喃喃道：“道长，那些传闻是真的？”
“师父，什么传闻？”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山岭水泽之间，草木鸟兽吸取天地精华，或者机缘巧合开启灵智，只要潜心修炼，亦可证道，修成正果。”
东岩子道：“只是若无特别机缘，或拜师求法，修行旷日持久方可有所成就，许多心志不坚者便耐不住性子，急于求成，便走一些旁门左道的路子。
李白突然想到前世道听途说的故事，问道：“师父，难不成是些吸血食心的残忍之法？”
“是，某些精怪修为到一定程度，短期内再难有进展，便食用孩童之心，得其精气从成魔怪。”
“魔？”李白又听到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修行之人除了仙佛，亦有魔，有些的魔怪修为甚高，比如斗战胜佛孙悟空昔日的结义兄弟牛魔王；此等魔怪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无形之魔。”
东岩子悠悠道：“比如魔王波旬，居于他自在天，或在须臾虚空之间，修行之人多少都有妄念恶魇，谓之心魔。平素道心坚定也就罢了，但渡劫之时，心神分散，魔便会趁虚而入，有不少修道之人因此陨身雷劫，甚是可惜。”
啊！
李白张大了嘴巴，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魔这么一说，好像还很可怕的样子。
赵蕤则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这水妖就是要食人心以成魔怪？”
“看样子像是。”东岩子道：“自打旃檀功德佛（唐僧）西行取经，斗战胜佛一路降妖伏魔后，此等邪魔之法有所收敛，不想如今又有抬头之势，竟出现在蜀中。”
听说这些，赵蕤不由心惊，缓缓道：“敢问道长，您看着妖孽是否已有所成？”
“但愿没有，且先看看吧！”?东岩子轻叹一声，眉间神色并不轻松。
……
说说倒也罢了，等真正见到尸体时，李白仍旧忍不住，几欲作呕吐。一个个五六岁孩童，胸口被掏空，血淋淋的样子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至于那些成年人的尸体，则大都是被巨力，或残忍招式一击毙命，脸上仍旧留有焦急、惊恐等诸多神色，有好几具女尸似乎是趴在地上死去的，不曾闭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手臂前伸，似乎要挣扎着向前。
如果没猜错，她们应该是想要夺回自己的孩子，可惜……
殓房之中，李白轻轻摇头，强忍着震惊、愤慨与恶心，查验尸体。
至于师父东岩子则和赵蕤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将一切交给徒弟，似乎压根不想沾染晦气。
见李白稍有情绪，便说道：“死尸而已，如果这就受不了，去阴曹地府走一遭岂非要魂飞魄散？”
呃……
李白顿时被噎的没话说，这话说得，好像阴曹地府你去过一样……
赵蕤和东岩子站在门外，不断向殓房内张望，关切道：“道长，李小郎君年少，当真能行吗？”
“年纪小没错，但也正是因此才更需历练，这等细致观察之事他能做好，胆量就更不用说了。”东岩子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也是，李小郎君年少有为。”赵蕤微笑附和，但心中不免有些许忧虑，甚至觉得东岩子有敷衍之意，莫非亦束手无策，用个少年来搪塞？
东岩子淡淡一笑，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等着，等着李白的进展。
明明是来降妖的，结果现在却要做苦逼的仵作，李白心中少不得奔过很多匹草泥马……
好半天以后才从殓房里出来，摘掉粗制的牛逼手套和蒙面布巾后，大口喘息了许久。
“怎么样，李小郎君可有进展？”赵蕤连忙询问，但所报希望并不高。
“嗯！”出乎意料，李白却连连点头。
赵蕤略感惊喜，问道：“有何发现？”
“首先一个，那些成年死者前期的很惨烈，后期则死的相对安详，伤口也少；与此同时，成年死者人数减少，伤者增加；”
李白一本正经道：“其次，以前孩童大都死在家里，被直接被取走心魄；但近来死去的孩童，多是在河湖水畔发现尸身，当然，心魄亦失。”
“李小郎君的意思是……”赵蕤沉吟道：“与以往不同，现在是孩童先被掳走，而后才遇害的？”
“是，手法变了，而且出手的狠辣程度也变了。”李白点头道：“这意味着，要么是妖孽有所悔悟，要么是行凶者换了。”
东岩子眉头微动，赵蕤则连忙问道：“那小郎君以为是哪一种情形？”
李白道：“所料不错的话，近期的行凶者应该另有其人，较之以前，相对温和，尚存几分善心，而且可能是个女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