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从窗外吹进的风也似是裹满寒意。
暖阳将‘小闹钟’塞进物资包，又将那堆绳子牢牢地系在室内的金属管道上。
“我们该走了。”
黎无舟点点头，转身来到了窗前。
暖阳背好物资包，先一步脚踩窗台，顺着绳子滑了下去，黎无舟紧随其后。
室外，月色难得皎洁，清亮的月光映向那些透明的玻璃窗，让人能在瞬间便看清此时的住院处，无论是走廊还是病房里都挤满了腐烂人。
他们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深绿的脓液遮掩了彼此全身。
见此，暖阳抬起头，腾出一只手示意黎无舟千万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了窗户里的怪物。
等两人落了地，暖阳便拉着黎无舟的手，快速奔向爱德小学。
现在是夜间七点三十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
这所曾经遍布读书声的学校，此刻正沉默地伫立在夜色中，门外古朴陈旧的纯红招牌上标榜了几个鎏金大字，依稀可辩出‘安德小学’的字样。
而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有三栋建筑风格相似的大楼分布其中。
暖阳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随后伸手指向其中的一栋楼。
“根据地图显示，那个布偶就放在行政二楼的校长办公室里。”
黎无舟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不免有些诧异，“就....这么简单？”
现在是晚上，学校里暂时看不到腐烂人，如果两人路上顺利，那么达到行政二楼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暖阳在旁紧皱眉头，与黎无舟的诧异不同，他只觉得这个任务太反常。
若是，黎非凡能直接将布偶放在学生宿舍或者其它腐烂人密集的地方，他可能还会觉得安心一些。
而眼下这种让人看不出意图的局面，才意味着真正的危险。
他抿了抿唇，冲黎无舟叮嘱道。
“待会要小心，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儿。”
黎无舟给枪上膛，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都要时刻保持谨慎。
两人翻过学校门口低矮的围栏，轻手轻脚地向着行政楼走去。
一路上，校园寂静无音，耳边似乎只余下了风声。
这座城断电已久，此时行政楼里也是一片漆黑，好在四周皆有玻璃窗，月光映进来，提高了能见度。
暖阳抿着唇，脚上军靴踩踏在石砖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视线里蒙上荧蓝色，各类数据分析在运算，而黎无舟在他身侧，也是同样的谨慎。
突然，暖阳的视觉系统里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赤红的长方形边框。
它定格了一个正在高速移动的物体。
吼！
暖阳瞳孔微缩，在这声低吠响起之前，他已下意识转身将黎无舟推向了一旁。
紧接着，有东西恶狠狠地扑咬住了他的左臂。
咬合力惊人，纵然暖阳浑身都是机械，却也无法阻止对方的利齿。
“砰”，一声枪响。
瞬间，那东西的身上便覆满寒霜，重重摔在地上，两人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是产生了异变的野狗。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那短短的几秒之间，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暖阳垂眸看着自己的左臂，神情极为凝重。
左上臂的皮肉刚才被野狗的利齿狠狠咬穿，此时一些线路和仪器暴露在空气中，噼啪作响，还泛着点点淡蓝的火花。
而在之前的毒雨中，那些刚产生异变的动物还不曾拥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和咬合力。
时隔几月，毒素似乎在动物体内又产生了进一步的变异。
黎无舟抿着唇，主动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现在他暂时无暇顾及暖阳的伤势，因为眼前，有更多的敌人从月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它们身子低伏，尖锐的獠牙泛着森森寒意，早已溃烂成肉泥的嘴角不断流出绿色的脓液，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见此，暖阳不禁心头微跳。
这座城荒废已久，而动物的变异是近几个月才开始的。
按理说，这里不该出现这么多变异的野狗。
除非是黎非凡在刻意安排。
这些野狗越靠越近，慢慢地将两人围在了行政楼的角落，似是碍于眼前同类的尸体，它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
暖阳握紧手中的枪，微微上前，和黎无舟耳语道。
“直接冲上二楼，我来开路。”
黎无舟刚要反对，暖阳却已从他身侧冲了出去。
月光下，他的行动迅速矫捷，因缺乏枪械弹药，他大多数时候都只选择用手中的匕首。
刀刃极快地划破黑暗，带着一道浅白的虚影。
黎无舟咬了咬牙，紧跟在后面，帮他断后。
野狗们也一拥而上，它们宛如一潭浓绿的潮水，急速冲着两人收缩，来势凶猛。
行政楼相互之间的台阶数很少，从一楼到二楼，也只需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可就是这样短的距离，两人竟被耗了将近十分钟。
而暖阳在前方开路，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顾黎无舟的情况。
他是机械人，被咬了一口，尚且如此严重。
若是换做黎无舟.....
他不愿去想后果，只能尽全力去保护对方，甚至毫不顾忌地用身体去帮他挡下袭击。
两人一路前行，而那些死去的野狗身体也在他们身后变得肿胀，最后随着砰的一声中，炸成无数肉块。
很快，走廊中便堆满了泥泞的肉浆和浓绿液体，处处都弥漫着绿雾。
暖阳率先冲进校长办公室，他在黎无舟进来的一瞬间，便动作迅速地关上房门。
紧接着，无数尖锐的犬吠声混着一次次撞击，骤然在门外响起。
所幸，这扇门是金属所制，暂且可以抵抗一阵子。
黎无舟抿着唇，果断地将办公室门口放着的铁质档案柜推过来，堵住了大门。
暖阳呼了口气，此时他伤痕累累，星蓝的火花接连不断地在他身上的断口处划过。
黎无舟看着他，蓦然想起了那个雨夜，暖阳也伤的很重。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暖阳身旁，扯下旁边的窗帘，要给他包扎伤口。
暖阳眉头微挑，冲他笑了笑。
“没关系，我是机械人，这也只是零件损伤而已。”
“不用包扎，等回到基地之后，找余元青修一下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黎无舟却突然抬头看向他，琥珀般的眸子中似有隐痛。
“你不是机械！”
宛如是发泄情绪般的怒吼，却也被克制地平缓了语调。
那被压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些可怜。
暖阳一愣，却被黎无舟抱在怀中，紧接着耳边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混着难以察觉的隐忍难过。
“你是阳阳，是我一个人的阳阳。”
“你...不要受伤。”
暖阳轻轻眨了眨眼，只觉得一颗心突然被填满。
“好。”
虽知这在末日中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他还是弯了眉眼，笑着应下。
黎无舟没再开口，他垂头给暖阳的伤口迅速包扎了一下，这才折返到门口，寻了更多东西来堵门。
暖阳看着手臂上的绷带被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不禁勾了勾唇。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黑色木桌。
作为任务道具的布偶正端端正正地放在上面。
刚才，暖阳和黎无舟在行动时，都有意地避开了它，所以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陷阱。
不过想到时间紧迫，暖阳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布偶走近。
只是在路过窗户时，他发现有不少腐烂人正在慢吞吞地向行政楼这边靠近。
应该是刚才战斗的声音惊动了他们吧。
暖阳皱了皱眉，他走到布偶前方，半蹲下来，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摩挲。
“根据检测，布偶下方的地板中藏有防御型炸弹。”
天命书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暖阳动作微顿，指尖不再向前。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一步，抽出匕首，用刀刃撬开了木地板的边缘。
地板下，一颗小型炸弹正安静躺着。
常年服役于基地军部，暖阳自然比谁都熟悉这种炸弹，它又名看守型炸弹。
当某种防御程序被触发，会即刻进入一分钟倒计时，而它的爆炸威力，不夸张地说，它可以在瞬间就炸毁整座学校及周围所有街道。
暖阳看了看放在炸弹上方的布偶，显然，触发条件就是这个布偶。
一旦布偶被挪开，炸弹就会立刻进入倒计时。
他抬头看向黎无舟，示意他不要过来后，便匍匐下身子，打算将它拆除。
因为太过熟悉这种炸弹型号，所以拆除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只是......暖阳看着自己的左手，皱了眉头。
刚才被野狗咬伤，他内部的一些零件和线路被破坏，所以，他的左手现在就像是接触不良般地有些不听使唤了。
考虑到拆弹失败的后果，他闭了闭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炸弹的外壳打开，缓慢地拆着里面的线路。
而黎无舟在门口做着防御，处境也不算好。
这扇合金大门本该是最好的防御工具，可是异变后的野狗们却拥有可以腐蚀金属的毒素。
此时，在高浓度毒气和脓液的双重作用下，大门正在被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