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行走江湖之人,深知调配一种独门之毒,虽然难,但只要愿意试,总能做到。但要同时能知道怎么解毒,却要比制造一种独门之毒难上百倍,甚至千倍。
一个人走江湖,只要有一种这样的药,便可纵横一时,号令一方。练霓裳告知他们解毒之法,便等于是冒了这独门之毒被破解,以后都不可再用的风险。
行走江湖,多一技傍身,便多一分生存的可能。尤其是练霓裳现在身负重伤,应该更需要这种护身之技。
可她宁愿损伤自己的立身之本,也不愿等自己慢慢积攒材料,配好药再送给他们。这便是将黛玉的性命安危,置于了她自己的安危之前。
因为对卓一航一时气极,便能捏碎解药,不管他人生死。但为救人,也甘愿冒着损伤自身安危的风险,写出血书。
这位白发魔女真是矛盾至极。
她既能发来血书,想必已经是与卓一航分出高下胜负了吧。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
李寻欢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即便只是从练、卓二人的短短数语之间,也能听出这两个人的爱恨纠葛,不是一般的复杂。
他现在还是救自己人要紧。
李寻欢道:“这上面的新材料,还是要麻烦韦兄弟了。”
“没事,包在我身上!”韦小宝爽快地拍了拍胸脯。虽然上面没被推断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难搞,但只要有钱,都不是问题!
而他,相当有钱!
韦小宝皱眉思索了一下:“大哥给我五,嗯不,三天。只要三天,我一定把这上面的材料都弄齐!”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李寻欢舒了一口气,一边送韦小宝离开,一边笑了笑道:“我还以为要在这里多待上两三个月,现在有了解药,也许再待半个月就足够让林姑娘恢复如常了。”
韦小宝惊讶地道:“你要离开这里吗,李大哥?”
“嗯,我习惯了萍踪浪迹,居无定所……”
李寻欢和韦小宝越走越远了。紫鹃听不到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黛玉努力看向外面,但因为屏风的阻隔,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两行轻而快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她有些不安地抬高了音量,问道:“紫鹃,你还在吗?是他们走了吗?”
“嗯,姑娘,我还在。是李公子去送韦公子了!”紫鹃高兴地回到黛玉身边,道:“好像是下毒的罪魁祸首良心发现了,把解毒的方子送来了。李公子的朋友说,三天就能拿到所有解毒用的药材,姑娘的毒,再有三天时间就能解了!”
“真的吗?”黛玉开心地笑了,“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她真不喜欢现在这样行不能行,动不能动的自己。
紫鹃看到黛玉开心,她也为黛玉开心,又道:“李公子还说,他原本要在这里待两三个月,现在只要待半个月就够了。想来只要有半个月的时间,姑娘就可以恢复如常,彻底摆脱所中的毒了!”
黛玉本是笑着的,听了紫鹃的话,笑容却僵在了那里,又慢慢地淡了。
紫鹃自黛玉入贾府,便陪伴在黛玉身边。对黛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了然于心。
她一见黛玉的变化,稍微想了一想,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在黛玉失踪的一年里,想来都得那位李公子的照顾,才能一直饮食无忧,直到今日。
那位李公子生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又温柔细心,对黛玉又十分照顾。连她一个旁观人,都觉得他很让人有安全的感觉,自不必说一向是感觉自己旅寄人下而多思多忧,常怀不安的黛玉了。
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照顾,却突然听到对方还有半个月便要离开,如何能让黛玉接受呢?
紫鹃怕黛玉因她方才之言,又想得深了,多思多虑,再新伤带出旧病来,便劝慰黛玉道:“我看李公子是个极负责的人,又对姑娘照顾了这么久,必定不会只等姑娘病愈便走。”
“我在寺中时,听李公子说,要教给姑娘什么呼吸吐纳的方法,姑娘可以慢慢学。”
黛玉苦笑了一下。
是呀。如果她想挽留,以李寻欢那样善良又负责的为人,必定会为她多留一段时间。
可那样的话,她便刚有了自由,又成了拖累。
她真的不想那么没用。
黛玉叹了一声,看向紫鹃,才留意到紫鹃穿着僧衣、僧鞋,但并没有剃发,便问她道:“紫鹃,你怎么穿着僧衣僧鞋?方才你还说,你在寺中?”
紫鹃点了点头:“姑娘一年前身故之后,我不愿再待在贾府,便自请出家为姑娘诵经祈福了。只是待过的几处寺庙里,住持和负责受戒的师父都认为我尘缘未断,不肯为我剃度。今日,不,应该是昨日了,见了姑娘,我便还俗了。”
“一年前?我不是‘身故’才几日吗?”黛玉奇怪地道。
“怎么可能才几日。姑娘定是刚刚醒来还迷糊着,记错了!”紫鹃道:“去年这时,姑娘病亡于潇湘馆中。后来姑娘遗体离奇不见,阖府上下都找不到。我一直以为,是有人趁我被支开的半日,奉了谁的命令,悄悄地将姑娘的遗体拉走葬了。”
紫鹃也奇怪地道:“姑娘,你到底是如何离了贾府,又如何来到了这里呢?”
黛玉越发觉得匪夷所思了,并不瞒紫鹃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的。那日我没了生息之后,却像是又有了一副虚虚实实的身体,飘飘荡荡地走到了空中。”
“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人看得见我,我却可以看见偌大的荣国府中各处发生的事。就像一下多长了百来只眼睛一样,什么都能知道,什么也都能看到。只是有些事,后来醒了,便记不得了。”
紫鹃大骇道:“那姑娘岂不是也看到薛宝钗和宝二爷——”紫鹃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即刻又住了口。
然而黛玉却已明白紫鹃说的是什么了。
她冷了面色,对紫鹃道:“不必避讳,我已经知道他和宝姐姐成亲了。我不怪宝姐姐,只怪他。从此以后,休要再提他,我只当不认得他了。”
“好。”紫鹃也觉得不提的好。
黛玉于是又道:“我醒来就在这附近山里的湖边了,当时我万念俱灰,曾想投入湖中,一了百了,是那位李公子救了我,又帮我……又帮我找到了这处祖产。若我昏迷不过一日,那他救我,也不过是才四五日之前的事。”
紫鹃闻听此言,不由大感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