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师与黛玉年龄相若，向黛玉看过来时，目光清澈，笑容大方。
她并不是一眼看上去便令人惊艳的美人，可清新的气质，却令黛玉感觉像是见到了花开正当时节的蔷薇。尤其在这样舒朗通透的冬日，女武师由内而外透出的明朗与活泼，让周边寒冷萧索的梅林都显得俏丽动人了起来。
女武师身上的感觉，令黛玉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却也令黛玉情不自禁地羡慕。因为黛玉已知道，这种感觉只有在自由与充满愉快的环境下才能生长而成。
黛玉瞧着这女武师，只觉得她和李寻欢看起来很登对，而且更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反而是她，更像三人之间的一个后来者了。
黛玉原本想了一天的，想要和李寻欢说的话，也便因此而咽了下去。
她慢慢地走到李寻欢和女武师的身边，低低地对李寻欢叫了声：“李大哥。”
李寻欢注意到黛玉的沉默，没有多说什么，只略点了点头，对女武师道：“绮霞，这位就是黛玉，你也可以称她为林姑娘。”
然后，又对黛玉道：“黛玉，这位是绮霞姑娘，是城内‘振武武馆’馆主的女儿，也是一位出色的女武师。你叫她绮霞就好。以后由她辅助我教你学武。”
李寻欢知道他和黛玉之间略有尴尬的气氛会免不了要持续一段时间。但他也相信，慢慢会调节好的。
绮霞打量着黛玉。自昨日李寻欢找到她时起，她就在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李寻欢这样的当世高手一日内连挑十五家城内知名武馆，只为能将所有女武师的资质都看一遍，好给她选出一位最适合的女武师来。
现在见了黛玉，只看黛玉的外貌风姿，绮霞也觉得理解了。这样难得一见的美貌佳人，别管学武的天赋如何，若她是李寻欢，她都也甘愿为教黛玉而如此奔忙。
绮霞对黛玉抱拳一笑，道：“幸会，林姑娘。我是绮霞，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黛玉轻轻咬了咬唇，默默地点了点头，对绮霞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道：“不敢，往后我要多蒙你的指教了。”
黛玉微微垂眸，心里不免去想，为何李寻欢直接便叫这女武师的名字？
连他们之间，李寻欢都是称她为黛玉姑娘或林姑娘好久之后，才渐渐地直接称她的名字的。难道李寻欢与这位绮霞姑娘已经很熟了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黛玉忍不住悄悄地将目光在绮霞和李寻欢之间流转了一下。发现绮霞看向李寻欢的时候，脸颊也微微带着些红。
黛玉有些不开心，可是像李寻欢这样的人，女孩子面对他会脸红心跳，又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又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
她轻抿着唇，有些落寞地静静地走到了一旁。
李寻欢见黛玉走过了位置，对她道：“黛玉，今日还是你先出手。”
“哦……好……”黛玉暗暗地长呼出一口气，取了一柄飞刀，比昨日更随意地发了出去。
她的心情落寞下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竟也识趣地不往外乱跑乱冒了。黛玉寻寻常常地一出手，竟是比昨日第一次飞出飞刀更加准确，更靠近红心正中的位置。
绮霞看了，心中暗惊。她只道黛玉看起来美貌无双，又是一副娇娇柔柔、大家闺秀的模样，也许功夫并不济事。且听李寻欢说，黛玉不过才练了一天飞刀罢了。哪想黛玉刚开始学，就有这样飘逸准确的出手，天赋竟是远远在她之上！
这不禁令绮霞有些紧张。若她这个女武师与学生的差距太大了，恐怕就要失去受李寻欢这样的高手指点的机会了。
轮到绮霞出手时，绮霞不禁格外专注认真。
一刀发出，准头却仍是照黛玉差了一些。飞刀射中的位置，较黛玉的那一柄飞刀距离红心正中的位置稍稍远了一点。
绮霞这一次出手，正和黛玉犯得是同样的错误。
李寻欢口头指点一遍之后，让绮霞又出手了一次。
绮霞调整得并不到位。
李寻欢走过去，将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点绮霞右肩胛骨上的某个位置，又将双指按在了绮霞后背右下方的某个位置上道：“这两个位置，在你飞刀出手的一瞬，都应该立即放松下来，你之前做得都不对。”
然后，又轻轻按了按绮霞手臂上的某两个位置，道：“还有这两个发力的位置，出手时，它们应当在一条直线上。而出手的那一刻，你的肩背松弛下来，这两个位置却不能放松。仔细记住我按的位置，再重来一遍。”
绮霞点了点头，仔细体会了一下李寻欢的指点，然后，又沉住气，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飞刀出击的速度，明显更快，气势也更犀利了。
绮霞不禁面露喜色。她练飞刀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没有名师指点，自几年前开始，功夫就再没有什么进益了。
李寻欢只看了看就如此准确地发现了她的问题，而且还能说得这么准，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有没有名师指点，果真不同。
“谢谢李大侠！”绮霞有些兴奋地道。
李寻欢却摇了摇头，道：“出手的气势、速度，虽然有进步，但你的呼吸与动作配合得太不好。现在的距离，你的准头可以在九成四五以上。但等距离到了两丈之外，又没有这么从容的准备时间时，你的准头就要跌到九成以下。”
“而且这个准头，还不是击哪儿中哪儿的准头，只是击中如红心范围般大小的一块区域的准头。对付寻常人还可以，若是遇到高手，一招之后，你就非常危险了。”
绮霞让李寻欢说的脸上更红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喜悦，和刚腾起来的骄傲立马就被压了下去。
其实，她这样平凡的武馆里的女武师，一辈子可能也遇不到李寻欢口中那样胜败一招定的高手。可是机会难得，她又怎能不努力去学，精益求精呢？
绮霞马上就点了点头，受教地道：“您说的是。我的呼吸和动作配合得确实不好，只是一直调整不好。不管怎么改，都好像达不到更好一点的效果，有时甚至练着练着，倒比原来更差了。”
李寻欢道：“现在忘了你从前学过的那些方法，路数。我按住你的肋骨，你觉得痛就不要喘气。我的手松开，你就立即吸气，按住，你就立即呼气。记住了吗？”
绮霞认真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李寻欢便单手扣住了她的肋骨。显然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手一扣上时，绮霞便痛得皱了下眉头。
“出手！”李寻欢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干脆地发出了一声命令。
他手上的动作变化得极快，绮霞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练习，一刀飞出，没有配合好李寻欢的指点，也没有体会到什么奥妙节奏。
李寻欢发出一把飞刀，黛玉和绮霞还没看清李寻欢是怎么出手的，也没见到飞刀的影子，便见木靶上的飞刀都被震了下来。
再定睛去看，才见木靶红心正中的位置稳稳地插着一柄飞刀。
黛玉此刻方意识到，原来李寻欢之前教他的时候，出手都是留了很多余地的。若他按正常的速度出手，她根本连他怎么出手的都看不到。
再看他虽然直接去触碰了绮霞，可动作丝毫没有其他杂念，而绮霞对他的触碰也完全没有任何意外或惊讶。黛玉不禁在心中想，是不是对学武的人来讲，这样的接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若是如此，那她昨天的回避之举，岂不是更显突兀，甚至也许……可能会让他心寒？
绮霞很紧张，很怕李寻欢不满意她的悟性。李寻欢却没有给绮霞那么多时间乱想，只是继续道：“再试。”
三十几次之后，李寻欢的声音终于不再是那么无波无澜了。
他放开了手，对绮霞道：“记住你刚才的感觉，去把飞刀取回来，再练几次。”
“是。”绮霞老老实实地应道，将飞刀取回。李寻欢又将手扣在她肋骨上，又试了几次之后，绮霞终于在四次出手内，四次击中了木靶红心正中的位置。
李寻欢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放开了手道：“学习飞刀和学习其他兵器都不同，你只要记住，也只能记住正确的出手是怎样的。再将正确的出手方式，出手感觉，养成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习惯，那么你的飞刀自然越发越准，越练越好。”
“嗯！谢谢李大侠的指点！”绮霞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满怀感激地看着李寻欢，郑重地抱了抱拳。
黛玉看着李寻欢教绮霞，心里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幸好李寻欢昨天教她时不是这么严肃无情的，不然她一定承受不住。
李寻欢给绮霞打下了正确的基础之后，柔声对黛玉道：“来吧，现在你来试试。看看听了这么久之后，是否也有新的领会。”
黛玉点了点头，心里稍有些紧张地和绮霞互换了位置。她方才看绮霞练了那么久，对于肩背、手臂力量力度的控制，也有了一点新的体会。
黛玉试着按自己新的领会，出手了一次。
飞刀飞出的速度，质感，都较从前更好了。只是，仍有瑕疵。
李寻欢走到绮霞身边，在她右肩胛骨上的某个位置按了按，对她道：“黛玉这里的力度控制还是不够到位。你按我之前教你的，试试教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