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县令与师爷离开客栈后,并没有着急回到县衙,反而是去了福建府,拿着顾卿安给他的印章,在青鱼商会旗下的店铺中大肆采购了一番。
结账时,那些掌柜在不知他们身份的情况下,不仅没有收他们的钱,更是毕恭毕敬地亲自送他们出门。
县令的眼里闪烁着贪婪,摩挲着印章上的字迹,“这可是个好宝贝。”
师爷恭维道:“如此看来,大人有了这枚印章,也算是青鱼商会的主人了。那巡按大人那边,您看咱们还是想往常那般孝敬吗?”
“孝敬?”县令冷笑,“他们只顾自己升官发财,也不想想咱们这些在底下苦哈哈做事的人。不说别人,就说我们俩在连源县城就呆了多少年没挪窝了?黄大人如今可是身为八府巡按,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搪塞我们。”
“还妄想用一个庶子和长公主,借此攀上皇室,也不撒泡尿看看他们自己长什么样。真以为大张旗鼓去说媒,人家长公主就会迫于压力同意了?我呸!”
师爷原是黄大人派到县令身边的,不仅是帮扶他做事,更是有监视之意。可是这一共事就是十来年,俩人早就沆瀣一气了。
因此听着县令这种带有背叛之意的话,他也很赞同的点了点头,可到底他只是一个下人,不像是县令和黄大人那般还有亲缘关系,便有些踌躇不定。
“可咱们若是没有遵从黄大人的嘱咐,耽误了他的事,他以此要迁怒咱们……”
“怕什么。”县令捏着印章在师爷的眼前晃了晃,笑道,“青鱼商会仗着他们有钱有势,逼迫我们出售堤坝附近的土地,咱们不同意,他们就强占这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啊。”
他们没收青鱼商会一分钱,那些地契可是青鱼商会仗着皇商的身份,硬抢走的。
“高,高。”师爷一听就懂,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大人这一招,将决堤和修堤的锅全都扔了出去,还让顾小姐以为咱们和她合作,背锅背得心甘情愿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大人棋高一着。”
“那是。咱们官家为怎么能与粗鄙的商家为伍呢,说出去还不得在仕林之中,让人笑掉大牙。”县令故作惋惜地摇头。
果然是几个黄毛丫头不懂事务。这次他就发发善心,让她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阴险狡诈。
*
齐侍郎无礼地搅合一通,让顾卿安平白丢了修堤权,还导致江远岫的计划就此中断。
原本是就快挖掘到的真相,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难怪都说神对手不可怕,可怕的是猪队友。”富埒陶白对着房门翻了个白眼,似乎这样就能气到对门的人一样,“咱们和江公子配合得好好的,齐侍郎非要插一脚,还尽扯后腿。”
她们受自进国公府以后,接受的就是宫中嬷嬷的教导,学的是如何齐心协力伺候主子,做的事各司其职。却又互相配合,井井有条。
就算创办发展青鱼商会的过程中遇到各种挫折磨难,她们也未曾自乱阵脚,搅乱布置好的计划。而是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队友,就算有疑惑和不动,那也是私下解决。
“要是连源县的县令他们听说了争执的事,怕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互相博弈的关键时刻,结果她们内部先乱了,这不正好是给对手送上笑料上门吗?
“也不知道这齐侍郎是怎么考上进士的,还是二甲第一,这般迂腐自大。偏偏江公子这种英俊潇洒,博学多才,且智谋过人的良将,却名落孙山,可见那届的考官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富埒一边绣着花,一边愤愤不平。
陶白暗自无奈,提醒道:“洪泰十三年的考官,是国公爷……”
“啊?”富埒直接傻眼了,她不过是顺嘴编排,可不想编排到自家主子身上去了。
顾卿安原也没多想,富埒喜欢说嘴唠叨,却也是个有眼力见和成算的,她无事时听一听也能打发些时间。
可陶白这一补充,倒是让顾卿安起了疑心。
“我记得齐侍郎初考时名次并不高,怎么最后殿试就成了二甲第一?”
富埒对这种小道消息最是清楚,稍微回忆了一下,答道:“此时说来话长了。”
“齐侍郎出试名次不高,可有人的名次比他更是不显,那就是洪泰十三年的探花郎江远岫。话说这江远岫乃是护国大将军的嫡幼子,可偏偏不是个习武的料,便只能送他去读书,拜的是与咱们家老太爷齐名的沈大儒。”
“有如此好的老师,江探花自己也是个争气的,可坏就坏在那年科考人才济济,江探花初试的名次与齐侍郎一前一后。到了殿试时,陛下见前十几名都是些蓄着胡子分辨不出年龄的,又见江探花不卑不亢,气度非凡、容貌俊美,并且殿试作答也有出彩之处,便索性将他提到了探花郎的位置。”
“如此一来,与江探花名次相等,年龄相等的齐侍郎便也跟着沾光,变成了二甲第一。”
陶白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齐侍郎和江探花考个科举竟也是这般一波三折,幸而两人运气都不错。”
富埒惋惜道:“那可不,只不过可惜的是,如此优秀的江探花一入翰林,便是蹉跎三年泯灭众人,那齐侍郎倒是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如今还是钦差大臣呢。”
“诶,我记得这次赈灾带队的就是翰林院的,也是姓江,难不成与那江探花是同一位?”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富埒陶白两人说得兴致勃勃,可是提起这个话题的顾卿安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陶白问道:“小姐,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顾卿安兀地回过神来,道:“未曾。”
“只是觉得江公子与齐侍郎一同科考,齐侍郎运气好沾了江探花的光,江公子却是……”
富埒陶白一听,瞬间心情不美好了,愤愤道:“这就叫小人得志,祸害遗千年。”
三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然后听见一阵敲门声。
富埒前去开门,就正好看见对面的门口站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当即笑道:“齐大人这是去查探堤坝情况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回来,这也太不小心了。”
齐侍郎不理会富埒的冷嘲热讽,自从他单方面收走了青鱼商会的修堤权之后,除了顾小姐稍微好点,那两个丫头和护卫们瞧他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连掌柜夫妇也只是看在他是当官的份上,每日给他提供一次热水和三顿饭,态度十分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