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婴儿的啼哭声撕破了黑暗,叶思黎行走在迷雾之中,向着哭声跑去。
“生生,生生你在哪里?”
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定,那个黑暗中的声音,是来自生生。
她赶紧循着声音跑了过去,然而到了地方,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处悬崖!
她扑到悬崖边上,看到了被包裹在襁褓之中,用藤蔓拴在悬崖中间的生生。
他的下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拴着他的那根藤蔓又摇摇欲坠……
她咬牙,伸长了手去扯藤蔓,可手指刚刚抓到长藤,那藤蔓竟然直接断开!
“哇……”生生的哭声越来越远,他正在坠入深渊!
“生生!”她惊得大叫一声,下一秒,连想也没多想,便纵身跃入深渊,去救自己的孩子。
为了生生,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哪怕,她也万劫不复!
她不断下坠,深渊的尽头,竟是刺目的光芒……
她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是结结实实挡在她面前的白色纱布,似乎刚刚换过药,纱布换薄了一点,微微透着光。
一旁照顾她的人开口道,
“叶小姐,你醒了,我是家庭医生万森,你刚刚太着急了,急火攻心所以晕了过去,以后还是要注意,多修身养性,不然容易患上高血压。”
她并未在意医生的话,只说:
“生生呢?生生在哪儿?我要见他。”
这时候,医生竟然走到一旁,从一个小床里抱出了熟睡中的生生,对她说:
“秦爷刚刚说叶小姐你一醒就要看孩子,果然是这样。”
一听到他的称呼,叶思黎的慈母脸瞬间变冷了冷。
她搂了搂被放到怀里的生生,便似乎忘记了一旁的医生,又连忙伸手摸了摸生生还热热乎乎的小脸蛋。
他似乎睡得很香,呼吸很轻又很均匀。
然后,叶思黎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生生的小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微弱的心跳,纱布下蒙着的眼睛里闪过泪光。
这心跳声,明明如此单调,可此刻在她听来,却如同天籁。
她的生生,还好好的活着,不停的成长着,并没有消失的样子。
万森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也有些许动容。
这,就是母爱吧。
叶思黎伸手,摸了摸生生的小脑袋瓜。
他头上摸着已经是毛茸茸一片,不像出生那会儿,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根胎毛,抱起来的时候,也明显能够感觉到他更压手,更重了。
他在茁壮成长。
这很好,很让她安心。
可是,这样的安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稍纵即逝。
于是,她赶紧问道,
“万医生,生生这孩子现在有再生障碍性贫血,他……这种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之前是听说,有的人一生都需要被输血,是真的吗?”
再生障碍性贫血,简单来说,就是先天造血功能不足。
而生生的情况是,他不仅心脏弱,本身身体的血液也少,又或许,正是因为他先天心脏发育不全,才会导致连带着造血功能也薄弱……
她不清楚了。
但是她深切的感受到了煎熬。
她的生生,那么小就已经学会叫妈妈的聪明孩子,他的身体却有着如此严重的病症……
她的心里好像是有一把烈火,正在灼烧着她的胸腔,每当她一想起这个问题,就会感觉全身像是被大火烧灼一般的疼痛!
万森斟酌了一下语言,回道:
“其实这个病情,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病人身体内造血干细胞的活跃程度,结合病人的身体各项指标,才能清楚病人自己造血的能力如何,此外还有再需要补充多少血液……
不过,叶小姐你也可以放心,这种病情只要有长期可靠的血源供给,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如果有直系亲属,比如兄弟姐妹的造血干细胞捐献,那么身体稳定不需要补血的时间还能延长很多。”
叶思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她绝望地回道,“医生,那你知道,一个孩子长期只能靠输血活着,会有多可怜吗?他这辈子都不能独自进行长途旅行,要定时定点上医院,他要像个吸血鬼一样靠着别人的鲜血活着,他不自卑吗?他不愧疚吗?他不羡慕吗?
遇上喜欢的女孩他说不定都会自惭形秽,想要有个后代都怕遗传他身上的病,他一辈子身体都会比普通人、健康的人来得要差,而且是永远比别人差,好不起来的那种差!”
万森沉默了。
他当然清楚,人类面对疾病时候的无力与脆弱。
也正因如此,健康才更值得人们珍惜。
“叶小姐,你也可以乐观一点,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又正在发展,说不定过些年就有相应的技术出来了,很快癌症都要被医学攻克了,我相信生生少爷的病情,在未来也还有机会治愈。”
她低下头,用力搂着生生,难过回道,
“可现在还没有啊!以后也不知道那种技术会不会出现,有没有后遗症,代价又是什么,可能他等着等着,就没那个运气,等不到了,我知道医院医生能救活很多人,可也还有人,他们是救不活的,没得救的,那我又怎么能坚信,我先天身体这么差的孩子,他一定有得救?”
万森彻底沉默了。
他说的是安慰,可叶思黎却太清楚事实。
而安慰在事实面前,向来无力。
万森轻叹一声,回头看着房间里一直安静坐在后方的男人,忽然理解了他的沉默。
而这时,他也终于开口,
“思黎,生生会有救的。”
她冷笑一声,捂住生生的耳朵之后才开口说道:
“是啊,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事不关己地说这样的话,毕竟生个孩子,对男人来说也不过是付出壹夜的功夫,但对女人来说,这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流着血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需要担负几十年乃至一辈子的责任!
生生或许能够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可是有这样的病在,有这样的一副身体,他一辈子都做不了运动员,跑不快跳不高游不动,他不能去探险不能去爬山不能去高原,他的世界相比正常人将永远残缺!
可你当然能够不在乎,毕竟,你还可以有大把的钱和女人,你还可以有不少的后代,他的人生与你而言,其实无关紧要!”
她自始至终地清醒,永远沉默地看破了一切,却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出口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