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宝，起得早，睁开眼，眯眯笑......”
“咿呀呀，学说话，伸伸手，要人抱......”
草坪上，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轻轻拍打着怀里小人的后背，声音格外轻柔，甚至还笑了起来，“梨梨乖，妈妈在。”
远远的，叶婆婆看着女人那张熟悉的脸，多年前的记忆齐齐涌了上来，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着，用手捂着嘴巴。
视线缓缓向下，看到她空空荡荡的左侧小腿，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呜咽着哭声来。
巧云，巧云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还有她脸上的疤......
老人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站在她旁边的容北伸出手扶住，安慰着拍拍颤抖的后背，有些于心不忍的，“叶婆婆，您别难过，巧云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
抬起头看了眼一旁的男人，大眼睛里满是纠结，像是看主心骨一样。
林锦奕微不可见的朝着女孩摇了摇头，主动走上前扶起老人，清润的男声不急不缓，没有半点的攻击性，“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叶婆婆，巧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有专人照顾她，您也可以放心了。”
“那她，她，”叶婆婆脆弱的抬起头，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男人的手，“她能不能和我一起到敬老院去？我可以照顾她！”
“您也看到了，巧云身上有伤，”林锦奕并没有直接说她残疾了，反而用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而且，您出现在她面前，她回想起来那些不好的回忆。”
“您也舍不得她始终停留在过去的痛苦，对不对？”
男人带着诱导的话语让叶婆婆奇妙的安稳了下来，重重点着头，“对，不能让巧云不开心。”
曾经的她救不了可怜的她，如今，就竭尽所能的不让她想起来那段绝望的日子。
叶婆婆想通了一切，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深深的看了眼女人的位置，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巧云突然转过头去拿旁边桌子上的果盘。
一瞬间，四目相对。
巧云朝着老人露出一个天真的笑。
当年，巧云也是这样对她笑的。
“没关系，姐，我不疼......”
“我要被卖掉了，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婆婆再也控制不住，转过身背对着巧云，彻底泣不成声，没有让任何人搀扶，一步一步努力不回头去看，脚步蹒跚的缓慢离开。
巧云，你要好好的。
容北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酸酸的，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感慨的说道，“叶婆婆和巧云，相差了差不多二十岁。”
“第一次见到巧云的时候，她一定想起来了当初被拐卖的自己。”
“人贩子，毁了多少家庭，又毁了多少人本应该精彩夺目的一生。”
“就应该抓一个枪毙一个！”林锦奕冷着脸恶狠狠的说道，就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样，三观极正的呵斥着，“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人！”
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容北虽然心里很赞同他说的话，但依旧不能说什么，只能这样简单的安慰，余光看向不远处唱着歌谣的女人，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动作没有那么温柔的踹了下他的腿，眯着眼睛看她怀里的东西，“林锦奕，你看巧云怀里抱着什么？”
“疼，你就不能温柔点！”林锦奕捧着小腿龇牙咧嘴的，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她的暴力行为，“听这里的人说，是个布娃娃。”
“她把那个布娃娃当作她的儿子。”
秉承着“能动手就不动嘴”观念的容北并没有在意他的抱怨，黑葡萄大眼珠滴溜溜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她的儿子......
她在想念她的孩子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划过一丝落寞，直接一路小跑了过去。
“诶？容北！”林锦奕出声喊她的名字，耳边全部都是医生嘱咐他说的话，但女孩已经跑到了那人身边，也不知道危险，咬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医生说，巧云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随时可能会发病。
医生说，她会变得格外暴躁，不顾一切的用任何物品伤害自己，攻击他人。
林锦奕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而容北就是不听话的熊孩子。
偏偏熊孩子还不让人省心，在家长的看护下还敢捣乱——
“巧云，巧云，”容北学着护工们对她的语气，很关心的问道，“你在做什么啊？”
巧云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现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瞬间严肃，食指放在嘴边上，皱着眉压低了声音，“嘘！梨梨睡着了！不能吵醒他！”
哦。
容北压低了声音，看了眼女人死死抱在怀里的小人，明知故问的问道，“梨梨是你的孩子吗？”
“对呀，他是我儿子，”巧云又换上了温柔的表情，甚至还把小人的脸露出来给女孩看，像天底下所有父母一样骄傲的语气，“你看，他好乖的，好可爱。”
女人怀里的布娃娃一动也不动，根本没有任何的生气。
巧云却对着一无所知，兴奋的拿起来果盘里的梨，对着布娃娃的小嘴碰了碰，“梨梨，吃点水果好不好呀？”
“是你最喜欢的梨子哦……”
“噢噢噢，梨梨不哭，”下一秒，毫无预兆的，巧云一脸焦急的抱起来布娃娃拍打着他的背，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它，“不吃了，我们不吃了......”
容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女人懊恼的模样，还有她轻声细语不厌其烦的轻哄着布娃娃，渐渐的，眼眶湿润起来。
布娃娃是没有生命的，但在巧云眼里，它就是会哭会闹的孩子。
是她赋予了它生命。
林锦奕敏锐的发现女孩的变化，一下子慌了，根本不懂她怎么就突然难过了起来，怎么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手忙脚乱的从兜里翻出来纸巾递过去。
直男氏的脑袋笨拙的安慰着她，“不就是一个布娃娃吗？我回去给你买，买两个！”
她不要布娃娃。
不明显的吸吸鼻子，容北摇摇头，擦了下眼睛声音瘪瘪的，“没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