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沉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出得了声。
他是想跑远点，安全了再说，但背上这一刀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加上骑马一路颠簸，伤口撕裂开，血就越发流得多了。
盛六月转头环顾四周，见身后不远处有块小土墩，便将他搀过去，再让他坐下，肩膀靠在土墩上。
而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他黑色的外袍：“我给你看看伤口。”
刀口很长很深，血流了很多，整个后背的衣物都几乎浸透了，因现在手上没有针线，无法缝合，便只能先撒下伤药，粗略包扎一下。
包好后，穿好衣物，盛六月也坐过去，转头看了云墨沉一眼，看他嘴唇发白，不禁心生愧疚，这已是第二次为救她而受伤了。
“好点了吗？”
云墨沉睁开眼，将脑袋放在土墩上，有气无力道：“好多了。”
听这话声就知道还很不好，盛六月惭愧道：“对不起，是我又连累你了，如果不是我跑出关，被北羌人劫走，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别这么说，你是为救人才出关，事态紧急，想不到许多，又怎知道北羌人早已盯上你了？”云墨沉反过来安慰她。
盛六月最懊悔的就是这一点，都猜到北羌军营会爆发传染病，就没想到他们会需要一个能治病的人。
不过，现在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你先合眼歇息一阵吧，待体力稍复咱们再赶路。”
“好。”云墨沉确实是累了，便闭上眼靠着土墩休息，盛六月见他靠得一脑袋泥，犹疑片刻，便挪过去一点，把他的头移到自己肩上。
大概是太累了，这一动，并没把云墨沉弄醒，他只是皱了皱眉，又继续睡，但没有睡多久，只是过去半个时辰又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竟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盛六月身上，霍然睁大眼睛，想起身。
所幸盛六月眼疾手快把他按住，“别乱动，别把伤口弄到了。”
“可是我……”
“怎么了，我身上是长了刺，还是怎么的，靠着就这么不舒服？”盛六月斜眼瞥着他，没好气道。
“不是，”云墨沉心跳加快，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不习惯。”
盛六月闻言翘起嘴角，轻笑：“靠着靠着就习惯了。”
“这个……好吧。”云墨沉犹豫半天，自己跟自己做了半晌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放弃挣扎。
难得这丫头愿意这么亲近他，虽然是以沉月楼楼主的身份，但也算值得了。
他的心刚定下不多会儿，听得盛六月又说：“你这个人其实挺好的。”
“谢谢夸奖。”云墨沉淡淡地回了一句。
盛六月低头看他，放轻声音道：“我觉得，跟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应该也不会是件坏事。”
这话引起云墨沉的重视，他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听下面的话。
“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云墨沉心情复杂，半晌后，问道：“你就没想过，这话让三王爷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吗？”
盛六月无语，这人还在装呢！
好吧，既然他不肯放弃，那就配合一下吧。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那不一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知道了。”盛六月居然打算背着自己偷偷跟别的男人发展感情，云墨沉很不高兴。
盛六月撇嘴：“这里没第三个人，你不说，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但……”
“好了，别争这个了，再歇会儿，咱们该赶路了。”
云墨沉只得悻悻地闭嘴，不再多言。
由于云墨沉身上带伤，骑马不能太快，赶路赶得很慢，等回到北桐关营地，已经是傍晚。
而等大军返回关内，则已到翌日清晨。
盛六月照顾云墨沉养伤，默默地守了他一夜，听见外面的动静，才出帐子去看。
“月儿！”盛长安一回来，就特意过来看望妹妹，“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没有。”盛六月摇摇头，同时也打量对方，看他满身血污，脸上也有血，不由心头一紧，“大哥受伤了吗？”
“这不是我的血，是敌军的。”盛长安咧开嘴一笑，显然是十分兴奋，说话也中气十足，确实不像有伤。
盛六月又问起父亲。
“爹呢？他怎么样？”
盛长安答道：“爹去处理一些紧急军务，受了点轻伤，不过没有大碍，不必担心。”
“那就好。”
“这次兵分三路直捣敌营，还烧了敌军的粮草，把北羌人打得四散而逃，实在痛快！”盛长安喜悦道。
“说起来，这还是……你那位保镖献的计策，也是多亏可他带领骑兵抄小道奔至雁岭火烧粮草，我军才能大胜而归，他人呢？”
盛六月心里的疑问终于解开，对云墨沉越发心生钦佩。
听说云墨沉早年还在军中的时候，就是善于长途奔袭作战，甚至那时候还有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一支骑兵。
只是后来他双腿残了，那支骑兵也就被打散，分别编入了其他队伍。
如果有朝一日还能重返军营，名正言顺上得战场，他一定很开心吧？
“他受伤了，在睡，还没醒呢。”
“伤得重吗？”盛长安急声问道。
“挺重的。”
“那一定要让他好好休养，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亲自多照顾照顾吧。”
盛六月微微蹙眉，怀疑他已知道云墨沉的真实身份。
“我会的。”
既然自家大哥都让自己亲自照顾了，那还是听话吧……这是盛六月给自己找的理由。
之后她果真就每日对云墨沉悉心照料，从换药喝药，再到吃饭洗手洗脸，她都一一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云墨沉被她这番热情整得坐立不安，到第二天晚上便受不住，抢了她送过来的药，几口喝药，忍住苦味道：“以后我自己来，你不用管了。”
盛六月从容地收好碗筷，道了声：“好。”
答应得倒是挺爽快，莫名其妙地，云墨沉内心又掠过一丝失落。
这段时间他心里就一直这么矛盾，既希望盛六月对自己好，又希望她别这么好。
次日清晨，云墨沉刚醒，帘子就被掀开，盛六月走了进来，照之前那样做事，全然忘了昨天答应的事。
“来，我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