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之前打过的败仗，见温瓒这副气定神闲，似乎毫不在乎的姿态，温朵便心头窝火，怒道：“你何以如此肯定？先前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之前遭遇埋伏，那是前一个主帅太过贪功，疏忽大意所致，”温瓒把酒杯重新夺回来，又倒上一杯，继续饮。
“至于不久前的袭营，那是楚军乘人之危。”
楚军的主帅盛峥虽然年纪不小，经验也不少，但军事才能也就那样，就算他带兵来追击，也会被我留下的痕迹迷惑，一时间找不过来。
因此，尽管吃了败仗，他认为那并不是他的错，依然自信。
这世上除了云墨沉，其他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固然也并无错，可在温朵听来，就很不顺耳。
“这么说来，那么多将士丧命，你这个主帅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温瓒仍旧喝他的酒，默不作答。
温朵气得直跺脚，干脆抢了酒壶，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温瓒终于动怒，按下酒杯蹙眉瞪她。
“你说我干什么？外面还有大把的伤兵与病患等着医治，军医与士卒忙的不可开交，你却在这里躲清闲，看都不出去看一眼，你算得什么统帅？”温朵索性连他面前的桌子也给掀了。
这对兄妹看似和睦，其实早就有矛盾，只是一直没有撕破脸皮，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而温瓒对温朵最为不满的，就是她不听命令，不把自己这个兄长放在心上。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我算不得统帅，难道你算吗？”温瓒霍然起身，怒目而视，“温朵，别忘了，执掌帅印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虽是公主，但到了军中，一样归我管！把态度给我放恭敬点！”
“你……”温朵喉头一噎，一时竟无话反驳，她若不是生为女儿身，这帅印由谁掌还不一定呢！
温瓒又道：“上次要不是你擅作主张，把楚国三王妃劫至营地，楚军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发动攻袭，我军更不必后撤，死伤这么多人，我不曾以军令处罚你，已是仁慈，你还有脸来指责我？”
“我劫来三王妃，也是为了救军中的病患，难道错了吗？”
“事先请示一下不行吗？非擅自行动？”
温朵深吸一口气，心里十二万个不服，她知道，这人就是看她不顺眼，自己做什么都有错。
“我懒得跟你说！”
温朵气冲冲地出了帐子，扬长而去，温瓒将衣摆上的酒水掸去，叫人进来收拾。
楚军？那不过是一帮南方懦夫罢了，有什么可惧？
晚上，睡的正熟之时，温瓒被外面的喊杀声吵醒。
“楚军来了！快逃啊！”
楚军来了？
温瓒猛地坐起来，脑子瞬间清醒，同时不敢置信，楚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打过来？那些懦夫根本不善于在北方荒原作战，是如何找来的？
有一瞬间，他想到云墨沉，但又立马否定这个想法，云墨沉还在楚国京城，不可能到这里。
等他披上战甲冲出去，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黑暗中火光四起，惊叫声不绝于耳，士卒们到处乱窜，全然忘了要反击，只顾着逃命。
“不准跑！回来！”温瓒一边大喊，一边逮住逃跑的士卒便一刀斩杀，“都给我回来！胆敢逃跑者，杀无赦！”
然而此刻危急时刻，士卒们早已经乱了方寸，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杀无赦”？
大势已去，温瓒也阻止这颓势，本该带着手下将士北逃，至少还能保住一些残兵，做一个主帅该做的事。
可他是个不能接受失败的人，此时整个人被怒火侵占，失去了理智，提着刀便往反方向去。
云墨沉领着骑兵杀进北羌营中，激战正酣之时，从乱军中冲出一个人，挥刀砍过来。
“又是你！”
横剑挡住一刀，再使力送出，云墨沉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眸光倏然一冷，“原来是大将军，你不逃命去，倒来这里找死？”
温瓒咬牙切齿道：“找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看招！”
两人再次交上手，同是招招致命，两人都既要与对方缠斗，又要挡下四周随时可能刺来的刀枪剑戟，几个回合下来，身上都挂了彩。
但随着北羌士卒的一个个倒下，温瓒没了掩护，没多久就被楚军团团围住，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法脱身。
天边厚厚的云层逐渐散开，微弱的光透过来，洒向大地，照在这片混乱而血腥的土地上。
云墨沉看着已浑身是血的温瓒，缓缓收起佩剑。
“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向我军主帅求个情，留你一命，否则的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闻言，温瓒并无畏惧，仰头大笑了两声，道：“死又何惧？要我投降，你做梦去吧！”
云墨沉已不想再跟他动手，亦是不屑，冷声下令：“杀！”
很快，楚军纷纷扑杀上去。
而云墨沉退出包围圈外，冷眼看着。
眼看温瓒就要支持不住，突然急促的马蹄声响，一道红色身影带领一队人马冲将而来，很快杀进楚军之中，撞散阵型。
云墨沉见状，轻轻蹙起眉头。
不多时，温朵便凭借与手下将士的配合，将温瓒从围困中解救出去，奔逃而去。
楚军要去追，云墨沉犹豫片刻，高声道：“不必去追了！”
很多年前，温朵曾救过他一命，今日他也放过她，也算是报了恩了。
北羌人溃不成军，败逃北去，楚军清理营地后，捡获不少兵器，全部带回了北桐关。
回到关内的当天晚上，云墨沉睡了个好觉，第二日快午时才起来。
盛六月给他送来饭食，叮嘱道：“趁热吃。”
“谢谢。”云墨沉到桌边坐下，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味道清香，口感软糯，成功被勾起食欲，一口气把整碗吃完。
“好吃吧？”盛六月见他吃得这么香，唇色也正常，心猜应是没受伤，“要不要再来点儿？”
云墨沉点点头，待盛六月又盛了一碗来，喝了两口忽然道：“过两日，便回京城吧。”
“我也正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