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抬眼皮，只扫视皇帝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皇上想饶了太子性命？”
“不错，太子毕竟是皇家血脉，朕养了这么多年的亲儿子，要杀了他，朕实在狠不下这个心。”皇帝说着，踱步到太后身侧坐下。
“我想着，只要把他的太子之位废了，贬为庶人，让他发配边疆，再不准回京，便也是了，您看如何？”
太后缓慢地拨动着茶碗，面色没什么变化，语气也极其平静。
“哀家倒没什么，只是衡儿沉儿两个孩子，不知是否心里会有疙瘩。”
“衡儿性情温厚，向来也不争不抢，倒是好说话。”皇帝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是沉儿，在沙场上打滚过来的人，性格刚毅，容不得沙子，只怕……”
不过，他有办法说服他。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欲言又止，她的看法大有不同，老二看着和软，实际骨子里犟的很，也记仇，只是很多时候隐忍着罢了，而老三冷酷之名虽在外，却并不是那种为某件事执着的人。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几个儿子。”
皇帝不明所以，想追问时，太后却已起了身。
“哀家累了，先回去休息，没什么特别的事，皇上别再来打搅我。”
确实是累了，身心俱疲，身在皇家，注定一辈子都会如此。
皇帝说要送她回去，但也被拒绝，最后只送到门口，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头怅然。
宫外，在云墨沉领北营兵的镇压下，护城营的叛军被镇压，天明时分，京城便也恢复安定。
他在军中打滚这么多年，不论护城营还是北营，自然都有受过他恩惠，愿意誓死追随的人，且那些人现如今大多都是军衔不低，手底下管着成千上万号人的，在太子起事之前，他就暗中联络好了那些旧友，嘱咐他们规束好部众，听令行事。
如此一来，这场战役的胜负，其实一早就分出来了。
“王爷，那些投降的叛军怎么处置？”一副将过来询问。
云墨沉摘下沉甸甸的盔帽，透了一口气，望着天边一片片白色如鱼鳞般的云，淡淡道：“先关起来，之后待本王上禀皇上，听他定夺吧。”
一般来说，是要一律革去军服，发配边疆的。
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云墨沉返回三王府。
虽说早有准备，不过关起门来打狗罢了，但昨夜一战并不容易，云墨沉亲自上阵，杀了不少叛军，却也颇累。
进王府大门时，旭日已东升，府里依旧安静祥和，与外面隔开，仿如不在同一个世界。
盛六月迎出来，看见他满身是血，心猛然一沉。
“你不会……受伤了吧？”
“本王武功盖世，不过是对付几个叛军而已，怎可能受伤？”云墨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道。
大伤当然没有，皮外伤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盛六月听他说话确实也中气十足，不像有重伤，便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松出去后，还是抓起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怎么样？”
“死不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云墨沉欣然而笑，颔首道：“好，我都听你的。”
盛六月丢给他个白眼，“谁稀罕你听？”
回后院洗浴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物，重新束了发，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盛六月已让人摆了早点，还带了些伤药过来。
云墨沉道：“我出去办点事。”
“事情不都已平息了吗？还有什么事要办？”
“城防是我负责的，护城营的人也是我镇压的，总该去向父皇复个命。”本该第一时间就去，但他想先见盛六月一面，便回了王府。
盛六月拉着云墨沉回到屋里，将药一一摆上，“皇上这会儿肯定是先处理皇宫的残局，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你来，等想到你了，自会召见你的。”
“可……”
“别动。”
云墨沉被她轻喝了一句，就果然不动了，乖乖坐着任由她打量。
“身上的伤都处理了？”
“方才自行上过药了。”
盛六月盯着他不放，“你的药有我的好吗？”
“我这是皇宫的御用药。”当然不会比不上你的。
“哦，看来是用不着我再看看了。”盛六月转身将药收回，做出要走的姿态。
云墨沉拉住她，拼命掩饰住欣喜，傲娇道：“既然王妃有这个心，本王也不该拂了你一片心意不是？”
然后捞起衣袖，将手臂上的刀伤给她看。
盛六月蹙眉，这伤口包得实在太敷衍了，她初学医时也比这做得好。
先将绷带解下来，撒上药，用针线缝合了伤处，再重新包扎。
“就这一处伤？”
“对。”云墨沉点头。
盛六月才不信他，趁其不备将人扑倒在软榻上，扯开衣襟看。
倒是没有太多，只胸口一道比较浅的刀伤而已。
“我就知道，你……”盛六月准备起身，被云墨沉伸臂箍住腰身，猛地又栽回去，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声，有些脸红。
“干什么，我还给你上药呢。”
“晚会儿上也无妨。”云墨沉笑着说，右手在她腰间轻缓的摩挲着。
“就让我抱会儿。”
盛六月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淡淡怅惘之意，心知这次的事对他的心境终究是有些影响，不欲打搅了他，便乖乖趴着。
过去良久，她都快睡过去时，才轻声开口：“不论皇上那里如何，至少你还有太后，有公主，再算上二王爷吧，其实你也还是不缺人疼的。”
闻言，云墨沉睁开眼来，差点被她逗笑，这算是在安慰他么？
“那你呢？”
盛六月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索性爬起来给他上药，避开话题。
伤口处理完毕后，云墨沉捉住她的手，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呢？”
“我跟他们不同，我又不是你的亲人。”盛六月继续回避问题。
“但你是我的妻子。”云墨沉靠过去，将脑袋埋在她肩窝里蹭了蹭，似很委屈地说道：“如果不能被自己的妻子疼，那也挺悲催的。”
盛六月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脸，像哄小孩似的：“疼，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