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的时候老布朗敲响了酒吧的大门，随即听见里面的男人说道：“门没锁。”
他推门进入，酒吧内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吧台前，穿着黑衣黑裤，身型高挑、面容俊朗，但那双眼睛中却有着与岁月不符合的沉着与沧桑——就像她一样，他突然想到。
他们确实有些地方相像，比如那少年老成的气质，但要说是兄妹……净他妈扯淡。
“你就是爱丽丝的堂兄？”他说的是英语，带着讥讽的意味。
艾瑞克点头，同样用英文回答：“我叫盖文。”囧是囧了点儿，但话已经被她说出去了，他也只能跟着圆谎，至于这名字是在外用的假名，他只对她说了真名。
老布朗大笑了一声，随即用母语笑骂了一句，他走过去坐了下来，一双灰色的眼睛如鹰般锐利：“她那德语带着一股炸鱼薯条味儿，而你这英语说的连舌头都伸不直，真是见鬼的兄妹。”
“是堂兄妹。”艾瑞克纠正道，“我们并非在一起长大，当初世界大战的炮火席卷了整个欧洲，我们两家被迫分离。”
说得跟真的一样，他自己差点都信了。
老布朗毫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六十岁了，什么样的谎话没听过，这男人跟她一样，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但他也没有执着于要对方承认说谎，而是将空酒杯向旁边一推：“给我来一杯。”
艾瑞克从冰桶里拿出啤酒给他倒满，他很少对人类有这种友好的态度，但这次是例外，他很想跟他聊聊——或者说想从他口中了解爱丽丝。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老狐狸笑了一下，他也是过来人了，他喝了一口啤酒后长舒了一口气，“我认识她多久了，让我想想……六年了，居然已经六年了。”
他瞥了艾瑞克一眼，随即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颇为感慨：“你应该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三年前我们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她成为这家酒吧的老板，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住在那里，但三年间从没有其他人从二楼走下来，你是第一个。”
“因为我是他的堂兄。”艾瑞克淡定的说道。
“你再提这件事就他妈别聊了。”老布朗冷冷道。
艾瑞克耸了一下肩膀，示意他继续。
老布朗又喝了一口啤酒，“我自认为跟她算是朋友了，表面上看上去我们的关系也确实不错，但我也从未被允许走上去，老实说这让我有点伤心，她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她经历过什么。”艾瑞克说道。
“是啊，经历过什么呢？如果你要问我关于她的过去那我无可奉告，因为她从不提起……六年前在古巴她找上了我，主动要去参加地下拳赛。哈，那时候她应该还不到二十岁，看上去像是逃家叛逆高中生，还画着那样的一副妆容。”他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比量了一下，表情滑稽，随即收敛了笑容，严肃了起来：“我告诉她抱着分出胜负的心态去参加比赛可是会死的，可她却笑着说那样最好，她要找的就是杀人不用负责的地方……”
他说着眯起了眼睛，那画面仿佛昨日：“那孩子才几岁，还没有我儿子的年纪大，哪怕她是个男人也都还未到可以参军的年纪，可是她却在那一瞬间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你害怕了？”艾瑞克道。
“怕？开什么玩笑，死亡我见多了……我答应了她的请求，第一场比赛最是惨烈，她被对方打得半死却在最后反杀，这没什么，很多比赛时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觉得那是运气，劝她放弃，她却执意要继续。”
“你劝不动她。”
“是，别看她那人表面随和，其实她很有自己的想法，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也懒得跟她争论，随她去了，反正我手上的人也不是没出过人命。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进步得非常快，半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输过，一年之内她再也不会流血，到后来她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比赛的节奏，她的手中也再也没有出过人命。
我以为她要退出了，而她却维持着每个月两场的比赛，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不想让自己松懈。先后我们去过几个国家与地区，直到三年前来到这里，她成为了神秘美丽的酒吧女老板，我知道不少男人对她感兴趣——或者说“性趣”，但她却与所有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也许她更喜欢一个人。”艾瑞克接道。
老布朗轻摇头：“喜欢是会享受的，但她却维持着简单枯燥的生活，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将自己隔绝在那狭小的一方空间里……她每天都在楼上干什么？”
艾瑞克想到那里唯一称得上消遣设施的东西：“看书，各种语言的书。”
“她并非是一个追求文化造诣的人，学习那些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还要去别的地方……从她提出与我解约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她想离开了。说起来我认识她这么久，她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三年已经是最长的时间了，这难道是因为她喜欢周游世界吗？绝对不是，她到达一个地区后从未前往那些名胜古迹游历，而是维持着两点一线的乏味生活，难道会只是喜欢搬家？”
“这个答案就只能从六年前的时间里去寻找了。”
老布朗又抬头，他高深莫测的说道：“你啊，还太年轻了……有些道理你不懂。”
艾瑞克笑了一下，嘴角平复时却显得有点阴沉：“我需要明白的道理只有一个。”
“那就再加一个。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不会改变她的现在，你要在意的是她的未来。”
“这么说是因为你曾经向她询问而她没有回答吗？”
老布朗被噎住了，显然艾瑞克说对了……说没有回答都太婉转了，当时她说的话翻译过来应该是这四个字：关你屁事。
纵然有点不爽但他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如果你没有那个心思就离她远一些，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当然她不会承认，别去伤害她。”
艾瑞克没有回应，他当然清楚爱丽丝对自己特别的原因，那晚在达西的书房相遇时她本欲离去——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他是变种人。
他当然不会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事实上换成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要不是察觉她的特殊，他也不会跟着她上车。
也许在老布朗这种外人的眼里爱丽丝已然沉沦，但他自己清楚得很，她对他从来都是以礼相待，没有半点越界的地方，如果换成是其他变种人，她也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