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冬天总是伴随着大雪，风吹到脸上虽然是有些潮湿的，但又冷又硬的触感绝对称不上舒服，即使是这样，出门在外时也很难见到有人会将自己的头脸遮起来，男人的胡茬冻得冷硬，女人的长发吹得凌乱。
爱丽丝当然不会，她的头发梳的整齐，风只能吹得动发际线处的一些绒发和她脖子上柔软的纱巾。如果清凉的着装只能证明她比较耐冻，并不能引起太多人的侧目，那么她犀利的发色还有她牵着的那头玩意儿绝对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回头率，剩下的那一点是盲人。
“……爱丽丝？”汉克目瞪狗呆，“这头鹿是什么情况？还有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她将自己的右手从鹿的嘴里抢救出来，弄干净上面的口水，又摸了摸自己松树绿的头发，说出令人费解的话来：“这不是圣诞节快到了吗，我就换了一个符合节日氛围的颜色，还有这头鹿也是为了圣诞节准备的，不过麋鹿太难搞，只能用小鹿斑比替代了。”
“圣诞节与绿色有什么关系？”
“圣诞树是绿色。”
“可是圣诞老师的红色，还有火鸡也是红色。”汉克吐槽道，他只能牵过绳子，这个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小家伙脾气还不小，张嘴就要咬他，但食草动物的咬合力本就一般，再加上他作为变种人皮糙肉厚，根本咬不痛，就任由它磨牙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他说道，“你这几天打扫的时候可能会看见老鼠，因为我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跑丢了一些。”
“那是我拿去用了，忘记告诉你。”
“什么？”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微微皱起的眉头尽显他的不解，“你拿它们干什么？”
小白鼠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它们作为一种消耗品在没有进行实验之前只是价格高一些的道具，以前他还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总是会有储备的小白鼠被人抓去用的情况，但如果是爱丽丝就很奇怪了，他只能想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可能——它们要出现在餐桌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连爱丽丝都能从那张有些扭曲的面容上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很是正经：“我是拿去做实验。”
“做实验？你？”真是人不可貌相，汉克真不知道一个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下来的人做哪门子的实验。
“对，我，做实验。”爱丽丝用同样夸张的声音说道，她看了眼正努力咬着汉克的手向旁边用力拉却纹丝不动的小鹿，抬手给了它一个脑瓜崩，小家伙顿时委屈的躲到他身后去了，“先给它找个地方，我再解释给你听。”
二十分钟后，他们将小鹿安置在一楼的一个杂物室内，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总不能将它丢在外面，而在这段时间里汉克也得到了完整的解释：爱丽丝想要用她的能力治愈查尔斯，所以才拿小白鼠做实验，但目前……效果感人。
“我差一点把异形弄出来。”她的心态倒是不错，还能自我调侃几句，“如果哪一天传闻麦当劳里出现有六只翅膀的鸡，不要奇怪，那很可能是我干的。”
汉克已经不愿去想那些可怜的小白鼠遭遇了什么，事实上他也想让查尔斯过的好一些，但以人类的医疗水平来看，他敢断定，就算再过五十年，想要修复神经性损伤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用瑞雯的基因所制作的血清可以改变他的身体构造，那它是否可以治愈查尔斯？
“你还有多余的小白鼠吗？”爱丽丝问道。
“不多了，不过它们的繁殖能力非常强，我可以教你如果给它们配种。”
“好吧，想象一下给老鼠接生的场面，我还有点小激动呢……”
“我说过，如果这是你留下的原因，我不需要。”
查尔斯的声音突然插入，原本欢快的氛围顿时一僵，变得微妙起来。其实说突然并不完全正确，以爱丽丝与汉克两人的听力不可能没注意到轮椅的声响，只是他的这句话实在突兀。
“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居住在有温暖阳光的农场，与变种人划清界限。”他没有开玩笑，这更不是气话，“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吗？现在再没有谁会阻拦你。至于你与莉莉的约定——我不需要，也就没了意义。”
这话说的真是绝情啊……可是或许对于查尔斯而言，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为自己牺牲什么。这绝不是美好的馈赠，而是沉重的包袱，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但有一点竟然如此相似——爱丽丝想到，似乎在面对亲近的人时人们总是容易变得自负而傲慢，自以为是的做出所谓正确的决定。就像查尔斯抹去了莫拉的记忆、就像莉莉以人格融合交换一个承诺、就像她在两年前选择隐瞒真相。
所以他们都付出了代价，无一幸免。
又一次的逐客令是查尔斯最认真也是最清醒的一次，他的脸色仍是苍白，血丝还存在于他的眼中，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再无闪避：他不会强留任何人，无论是瑞文、艾瑞克还是她。
“离开吧，爱丽丝。”
他的声音平静，而她微微垂下眼，掩去了其中的情绪——你以为我是因为承诺才留下的吗？
从刚才开始，她就看似自然的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所以如果她抬手去碰头上的发饰，不是很奇怪吗？所以她忍住了。
很好，就是这样，你不需要知道任何多余的事情。
再次抬起眼，她露出一个微笑，“我也说过，就算没有那个承诺，我也不会离开。”
她抬起一只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束蓝色的玫瑰，花瓣上还沾染着露水，香气四溢。走过几步将花插在柜子上的花瓶中，她回眸看向他，没有甜言蜜语，更不会蛊惑人心，她只能说出枯燥的话，发自内心：“查尔斯，我能做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无所谓这虚无的幻想：“多久的时间？一个月？一年？十年？还是……”
“直到这之前。”她的话掷地有声，“我都会在这里。”
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爱丽丝缓慢的走近，“无论发生什么——你想将自己封闭，我就是你的双耳；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是你的双腿。”
他死死的盯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真是见鬼的朋友。这回答简直荒唐的令他想发笑——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若即若离，一心想要离开。如果不是为了承诺，那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