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料之外的价格拿到了原本没有足够金钱购买的护符。
龙站在简陋破旧的旅舍中,看着那位店主神情疯狂的一枚一枚点数着手中的银币，忽然感到有一丝可悲的好笑。
不论是已经死去的瓦尔克，还是眼前的店主,甚至是他自己。
都在仿佛在演一出不怎么让人舒服的喜剧。
当然,还有菲利克斯。
其实出于想要打消店主仅存疑虑的缘故，勇者原本是有意与店主讲价的,但龙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诚实，以至于给他拖了后腿。
不过无所谓了。
四百枚银币,与五万枚金币,其中高达一万几千倍的价格差让龙放弃思考自己到底多花了多少银币。
他只为瓦尔克感到可惜。
“请问……”他看着将银币来回数了两遍的店主，“瓦尔克先生被埋葬在了哪里？”
“谁知道在哪里，镇外吧。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店主满意的又数了一遍银币,看上去丝毫没有交货的意思，“店里发现了死人首先要报告给卫兵，他们会在确定了死因后再做处理的。”
说完他将装着银币的口袋掂了掂，随后不在意的将护符丢给了龙。
一直在注意着店主动向的菲利克斯从中阻拦，于是原本就要落在龙手中的护符中途一个转弯，便落进了勇者的手心里。
“？”龙疑惑的望向菲利克斯。
但后者只是抓紧他空出来的手,毫不迟疑的带着他向店外走去,“走吧”
“那个……我还没有问卫兵会将瓦尔克先生埋葬在什么位置……”龙被勇者牵着,很快便离开了那间让他喘不上气的小旅舍。
菲利克斯没有说话。
“虽然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最起码……应该在死后祭拜一下,”龙于勇者的身后小声嘀咕着，“他有可能为我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菲利克斯依然沉默。.七
“只是想送一束花而已……”龙继续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呋”。
龙听到了勇者的笑声。
笑得有点突兀与莫名其妙。
“菲利克斯？”龙在后面悄声叫着,“你笑什么？”
“只是有些意外,”沉默了良久的勇者回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后这头一直喋喋不休的龙，“原来龙们也热衷于为死去的同族建立墓园，并为死灵献上鲜花。”
“那倒也没有……”卓朝时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关于龙类死亡后的丧葬习俗。
只可惜……和之前一样，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龙作为寿命最长的物种，应该也很少死亡吧？
从这个角度出发来讲，或许就算他一直在龙的族群中生活，恐怕也很难见识到龙的丧葬习俗。
“我还没有目睹过死亡。”
“那难怪你会不清楚。”
菲利克斯笑笑，若无其事将那两枚以生命力与精神力为消耗的护符装进了他的魔法口袋之中。
而后他牵来了自己与龙的马匹，认真对龙做出解释，“或许你还不清楚——人类死亡之后是要送往最近的神殿的，他们会被葬在神殿的墓园之中，这表示所有人都会回归到神的怀抱，受神的庇护。”
“啊……神殿。”龙从勇者的回答中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不能前往神殿。
毕竟那样的行为不亚于狼人自爆。
勇者点头，“没错，神殿。”他说着，跳上了马背，而后对着下面的龙伸出了手，“所以走吧，等尤里西斯学者的研究出了成果，你再去看望他也不迟。”
龙闻言烦闷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勇者的手掌之上。
然而，龙不清楚。
其实菲利克斯对他隐瞒了真相——
人类死亡后确实全部都会被送往神殿，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习俗了。
多魔王时代到来之后，人类王国版图扩大，人口大幅度上升；而后伴随着国与国之间的厮杀，又急剧下降。
开荒秘境的勇士在逐年增长，于是靠近秘境的边缘领地增多，神职人员的稀少与宗教正在呈现颓势的衰弱致使往往几处领地共享一座神殿。
不再行走于大地的神明已经很久都未能再庇护他的子民。
而日益下滑的信仰也致使贵族的卫兵们不再认为随意处置平民的尸体会是一种罪恶。
是的，随意处置。
以利特亚为例——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中每年都会死掉很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可怜人。
他们会被领主的卫兵带去镇外，继而在传教士不专业的敷衍祷文中集中掩埋。
最后甚至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便被冬季里发狂的魔兽于冰雪中再刨出来……
再说回到瓦尔克的事情。
从店主完全不在意也毫无惋惜的口吻中就能知道，他们必然不愿意付出金钱去打点卫兵将瓦尔克送往最近的神殿。
那么完全不会有什么意外——此时的瓦尔克，一定已经在镇子外围一处连卫兵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土地下埋葬着。
不清楚为什么，勇者不愿意与龙提起这种事。
仿佛所有的这些都会让他在龙的面前变得肮脏而难堪。
所以当他调侃着问起龙们是否也建有墓园时，他便深刻而羞耻的意识到。
他讨厌那个明明是魔物的神离开后的世界。
讨厌他亲手造就的人类强盛，讨厌他曾经热爱的种族与大陆。
他更加害怕在龙面前露出马脚，害怕被龙嘲讽与轻视，所以他只能选择掩盖逃避。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一切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