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跺脚的样子着实可爱，锦姝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来，程文本来觉得尴尬，可是看到她笑了，一双笑眼好像是两弯小小的月牙，嘴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好像自己的心情也好起来，也就并不觉得尴尬了。
罢了，罢了，看在她最近比较倒霉的份上儿，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他暗戳戳地想。
锦姝一双手藏在身后，使劲相互捏着手指头，止住了笑，可是眉眼依旧是带着笑意：“不好意思，程公子。”
程文一甩衣袖，大大方方道：“喝杯茶吗？”
两个人并没有进屋，而是去了外面街上的茶馆，程公子想得十分周全了。
程公子给自己要了一壶六安瓜片，给锦姝要了一壶花茶：“这家的茉莉花茶我看很多夫人姑娘的都爱点，你看看喜欢吗。”
这家茶馆的确是十分讲究的，仅仅是那茶具，就是薄薄的能透光的白瓷茶杯，更别提那香气莹润、色泽剔透的茶水了，春天的茉莉花茶本香气不足，但是这家的茉莉花茶不仅香，并且带了些清雅，中和了茉莉的馥郁，倒是十分的清爽了，锦姝不由感叹：“真好闻啊。”
程文见她喜欢，不由得又开始翘起了尾巴：“这家的茉莉花茶窨前用了柚子花打底，弥补了春天茉莉花不十分香的缺憾，又有些柚子花特有的清香，自然不错了！”
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让人看了也跟着放松下来，锦姝笑道：“还得谢谢程公子选得好茶了。”
程文傲娇极了，翘起了二郎腿来，伸着下巴道：“尝尝，这茶还是我在福州那边给老板带回来的呢！”
入口果然是香醇，锦姝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真厉害，优秀！”一边伸出了大拇指来。
程文自然是好不得意，程老板一开心就还要破财了，他招呼店小二道：“小二！把所有的茉莉花茶都给杨姑娘包起来！”
锦姝一听，只觉得这位财神爷财大气粗，忙欠着身子就去够程文伸起来招呼小二的手：“干什么呀？！”
喝茶的桌子自然不是吃饭的大方桌，小小的一张小圆桌横在两人中间，锦姝直起身子一伸手就够到了程文的手，程文只觉得自己一双凉丝丝的手勾住了自己手，他一愣，视线转移到锦姝小巧玲珑的指甲上，可可爱爱的，好像一个个刚被冲上岸来的贝壳。
他顺着手指看向锦姝，看着她干干净净的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带着点儿着急起来的红晕。程文反应过来，嗖一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心中如同擂鼓，虚张声势道：“你不是喜欢吗？！”
锦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默默埋怨自己太过放松，失了分寸，可是此时若是说什么“抱歉”的话，就好像自己是欺负了程公子一般，总觉得乖乖的，自己仿佛是一个登徒子。
她只好佯做不知：“喜欢就都包了，什么毛病。”到底是底气不太足，最后半句嘟嘟囔囔的，眼睛也不知道往何处放了。
程文也不言声，他的心跳动得太剧烈，只不过是被一个姑娘抓了手，这样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他自觉有些无地自容。
沉默了一会儿，小二已经抱了一个大木盒过来：“程公子、杨姑娘，咱这就这么多了，您先拿回去喝，不够等进了货，咱们叫人送过去。”说着已经将木盒塞到了锦姝怀里。
锦姝被塞了个满怀：“诶诶，不必了吧……”
程文横她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我程文开口要的东西，哪里有再退回去的！锦姝被程公子的眼风扫到，默默住了口。那盒子着实不小，锦姝将它小心翼翼放到一边，开口道：“我是来谢过你的，雪中送炭，十分感谢，那些被褥不少钱吧？”
程文重重呼了口气：“你是来气我的嘛？跟我谈钱？”
锦姝一脸问号：“额……不能谈吗？”
程文道：“早跟你说了，我和你三哥是过命的交情，你和我谈钱，是在打我的脸吗？！”
他也不看锦姝，端起茶杯，如同饮牛一般咕咚灌到嘴里，锦姝只觉得肉疼，程大公子相中的茶水，能便宜到哪里去。喝完了茶，程文站起来就去结账，锦姝的茶水还没喝完，忙也牛饮了下去，不喝不更糟蹋了东西去。又抱起装茶叶的木盒子，小跑几步跟上了程文。
程文背着手，听到身后的小碎步和女子的有些急促的呼气声，稍稍放慢了脚步，他觉得今天自己有些急躁，也不知道为何，撞上了这位杨家姑娘，好像自己不受控一般。
程敏打老远就看到自家老板好像是个包租公一样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在前面，杨姑娘抱着个不小的木盒子，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后面，小巧的下巴都被埋在了盒子后面。程敏看了目瞪口呆，不由得捶胸顿足，自家老板怎么就学不会彬彬有礼啊！
能有啥办法，自家老板风度，还得他这个小兵子给擦屁股，他很有做伙计的自觉，躬身弯腰一溜小跑过去，从杨姑娘手里结过木盒子：“哎呦，杨姑娘怎么亲自拿着这大盒子！”他说话声音很大，程文嫌弃地看他一眼，就看到程敏略带控诉的眼神，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手底下的掌柜的今日怎么也有些神神叨叨的。
他自然是没看懂程敏的眼神，直言道：“不亲自拿着，还让人茶馆的小二送回来不成！”
程敏闻言，默默收回了眼神，住了嘴，程文心中满意，这小子，今天脑子总是不灵光，该骂还得骂，该说还得说！
回了店里，自然又是推诿了一番，程文哪里有给了人东西在要钱的道理，只好说是杨三让自己照应着杨家，锦姝将信将疑，好说歹说留了一锭银子，只说是茶叶钱。
程文不肯，突然想起自家伙计说见有一日锦姝和吴衡秋去过独一处吃饭，自己都没察觉酸溜溜道：“你若真想谢我，那日就请我吃独一处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也是生怕被拒绝的。
锦姝从来不是个忸怩的，笑道：“自然是要请你吃饭的，不过该给的钱还是要给你的，你的钱也是你辛辛苦苦穿女装赚来的嘛！”
本来程文穿女装一是觉得有趣，二是方便和女顾客拉近距离，这会儿听她这样说，就有些脸红了，切了一声：“我不穿照样赚钱的。”
锦姝觉得他好像个小男孩，十分有意思，也乐意逗他：“穿吧，可好看了。”
锦姝的马车接她走出去好远，程文才发现，那一木盒子的茶叶，锦姝没带走，就要打马去追，程敏悠悠道：“追什么追，回头不就又有机会去人家府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