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一过祝余就跟剑哥说不再做副社长了,这个四月他过得心神俱疲,整个人都要褪去一层皮。
虽然不是副社长了,但他还是没退社,偶尔也需要筛稿,校对,找话题。刚在学校贴吧刷到讨论他女装的帖子,又审到一篇来着高三某文科班的稿子,慷慨激昂地批判校园女装之风,斥之低俗粗滥无下限,字字句句都仿佛戳在他脊梁骨上。
但他们班今年的入场拿了个校园精神文明建设奖,拢共就三个班得了奖,到底没亏。
运动会之后就是五一,五一一过就是期中考,四月祝余学业算得上刻苦,因为白天乱七八糟占得太多了,他只好晚上挤时间,几乎没有十二点前睡过觉。
他当时全靠一股韧劲撑着,刚和梁阁早恋如果成绩就滑铁卢,那不就是梁阁害得他成绩大跳水,他绝不能让梁阁背负这个罪名,或者说不能让成绩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和绊脚石。
恋爱是需要经营的,他想。
后来实在心余力绌,他料想这次期中考不会太好,却又想这也不是梁阁的错,是因为这个月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去年他这个时候他成绩也退步了,没有和梁阁恋爱同样退步了,证明不关梁阁的事。
恋爱是需要发散思维的,他想。
期中考完倒也没有太差,是年级十四,他妈对他掉出前十略有微词,祝余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梁阁信竞无惊无险地进了省队,立刻就被派去参加了个小集训。其实就在本市,就是附中,可学校作息吃紧,也什么见面的时间。
几天都没见。
周日放假,祝余早早醒了,又开始看书做题。他书桌上还摆着之前梁阁送的那个兔子玩偶,是送花时附带的,他偶尔走神会忍不住戳戳它,一戳就又想起梁阁。
于是发消息问,“在干什么?”
梁阁回,“刷题。”
“哦。”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又问,“在干什么?”
“刷题。”
他看着相隔二十分钟却一模一样的对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明知道梁阁在忙在集训在刷题,干嘛还非要去叨扰,这样没分寸惹人烦。
可他看见消息又跳出来,不吃香菇:“无聊吗?要视频吗?”
他心里怦跳了两下,手指得体地回,“可以的话。”
梁阁的视频请求发过来,他才霍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翘,完全可以称得上蓬头垢面了,可又舍不得挂,于是当机立断用一块橡皮把摄像头拦住了。
梁阁看到屏幕时蹙了眉,“人呢?”
祝余说,“我手机摄像头坏了。”
“那用电脑?”
祝余推脱说,“太麻烦了。”又说,“你刷题就行,不用特意理我,我也在做作业。”
五月的天虽然还不闷燥,但暑气已经开始肆虐了,梁阁穿了件T恤,端直地坐在电脑前,看得见外凸的喉结,他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看题,间或会攒一下眉。
祝余握着笔趴在书桌上看他,躁乱的思绪蓦地宁静下来,心下一片澄澈温柔。
他这才恍然,原来我只是想看看他。
快到十一点时,他才想起他妈今早拌了馅,要他在家有空就包些饺子。又去把饺子皮和馅端进房间来,开着视频各干各的,不时说几句话,也觉得快乐。
等包得差不多,祝余就去下了一锅吃,馅香肉足,满口回味。
他去把房间的铁盘端出来,就见梁阁旁边出现了一个男孩,弯着身子站在他后面,一起看着电脑,应该是在讨论问题,两张脸凑得很近,说到兴起时男孩就会看着梁阁笑,梁阁似乎也夷悦。
男孩有些虎头虎脑,圆眼浓眉,十分活力健气,在祝余眼里这种健气又诡异地化作一种惹人的可爱。
祝余定在手机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心里有些难言的梗塞,他很不喜欢梁阁和别人挨得这样近,想把梁阁从屏幕里抠出来。
直到他手里的铁盘不慎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陶颍这才注意到梁阁桌面角落架着个手机,“奆佬你这,视频呢?我去,一个多小时了,你是不谈恋爱呢?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梁阁你也有今天,我他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阁没说话。
“是不鹿鸣的?鹿鸣可以啊,鹿鸣人才辈出啊我去!你也是凡人了,大帅哥,学神,拽比,经典场面。”他学着梁阁阴郁无神的样子,抬着下颌,眼珠往下瞥,“‘给我磕头’。这波输了,A附多少年的风水才养出你这么个浑然天成的拽比,被鹿鸣拿下了。”
他又猛然凑到屏幕前来,嬉皮笑脸地,“嫂子,快来!你不知道梁阁在附中多能招蜂引蝶!莺莺燕燕环伺,快来管管他!光视频没用!”
嫂子——祝余记得,之前他们班人起哄梁阁和陈淞雪时也是叫的嫂子。
不过,招蜂引蝶,莺莺燕燕吗?
等到梁阁把陶颍扔开,那边重归平静,祝余想了想说,“我在吃饺子,很好吃。”
“哦。”
他又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吃。”
梁阁稍作愣怔,看着镜头时像穿过屏幕和眼睛直直望进他心底,好像在笑,“你要来‘查岗’吗?”
就算梁阁看不见,他仍然不自在地把眼珠往下溜,“什么查岗?我就是作业做完了,饺子很好吃,你想吃我可以给你送。”
“你来吧。”
祝余强调,“是你想吃饺子,我才去的啊。”
梁阁拄着脸,好笑又无奈地朝他点头。
祝余振作起来,“那你要吃多少个?五十个够吗?”
梁阁都惊了,“五十个?”
“嗯,我包了五种馅,想让你每种都吃一下。”又说,“我们可以一起吃。”
他提着保温盒直接出现在机房门口时,梁阁都怵了一跳,“你怎么找到机房的?”
祝余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都乌亮服帖,看着就干净漂亮,“我问保安室啊。”
可能中午,附中的机房没什么人,只七八个,手边都摆着瓶水,梁阁坐在最里头那排,只旁边坐着个人,是刚才视频里那个男孩子。
陶颍原本还在张头探脑地张望,一见来的是个男生,就算是个斯文清俊的帅哥,也顿时意兴阑珊,“我还以为嫂子来了呢。”
祝余笑了笑。
陶颍又听闻他来送饺子,心里便更为惋惜,想着,“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要是嫂子送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