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的头更痛了。
白川鱼不知如何是好，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嘴唇颤抖：“你，你到底……这是真的吗？”
头痛欲裂。
齐月内心里龇牙咧嘴咆哮，可现实里却提不起力气来抽出自己的手腕：“小屿……”
我那是不想被困在吴潇的幻境中，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脱身的好不好？
至于吴潇，为何要自己投靠，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小屿你听我说，”她强忍着头疼，晶莹透亮的眼眸几乎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那老师名叫吴潇，是我早前师长。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已深度昏迷。多年未见，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黠面国久居。”
白川鱼想要说什么，她连忙摇摇头止住，只道：“大将军，我不知他为何拉拢我入伙，可他并不顾及我的肉身，反倒是不愿我自伤神识——我想，十有八九与我身上的……有关。”
白川鱼眼神一冷，对王参将道：“之奕，你带小毛虾去守着门外。”
王参将虽不知大将军与齐爵爷之间究竟有何秘密，却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只拉着小毛虾带着面碗急匆匆告退。
直到两人走远，白川鱼静静听了听动静，才对齐月低声道：“爵爷……刚才在神识幻境中，何苦自伤神识？”
齐月微微仰头看着白屿的面容，再苦再难，这人依然是眉似远山，目含晴光。
她不由有点眩晕，只苦笑道：“大将军，若是——若是以后我全然忘记了现今种种，你，你要替我记着。”
白川鱼握着齐月手腕的手指不由紧了紧，只道：“记着什么？我自己都——”
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是干什么的…….呵呵，这女子竟然放心让我记着她的事？
白川鱼此时低着头，油灯的光线照射在他乌黑闪亮的眼眸中，浓密而修长的眼睫在眼尾投下深褐色阴影，更显得他那俊美至极的面容带着几分神秘沧桑。
看着齐月痛不欲生的神情，他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威风八面、见人就怼的傲慢冷漠，更说不出嘲讽话语，只好道：“放心。我记着。”
齐月似乎这时候才放了心，微微叹了口气。
白大将军眨眨眼道：“你——我到底是谁？”
齐月定定地望着他，捡重要的说道：“我的那个学生叫白屿，他的模样……你已经见过了。吴潇数次让推形幻化成小屿的样子，无非是想我引诱我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说来一片平静，齐月心中却痛苦到不行不行的。
一双翦水双眸蓄上两汪泪水，朦胧中又将白川鱼大将军看成了白屿，又是泪又是笑，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切换到了上一世的普通话：“小屿，我好后悔……”
白川鱼只怕她下一刻又会陷入神识幻境不得而出，他再也不敢尝试那种看到齐月昏迷不醒的焦灼不安，只松了松她的手腕，下一瞬一把握住她细若无骨的雪白葇夷，道：“后悔什么？”
后悔什么？
上一世的那个夏天，在学校大道旁等她下班的白屿，对她露出羞涩而自豪的微笑。
小屿手中海盐味道的可爱多，乌黑闪亮的眼睛，还有微风中吹起的散乱发丝。
忐忑不安地在夜风中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怦然心动之后的冰冷拒绝：“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齐月闭上眼睛苦笑，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又懦弱，又愚蠢。
手在白屿骨节分明的大手覆着一层粗糙的硬茧，可掌心的温度烫贴舒适，她甚至有点不想抽开。
长夜沾湿何由彻。窗外细砂依然在西北风裹挟下轻轻敲打窗户纸，发出“簌簌”声响，灯花微弱炸裂出一个小小的亮光，万籁俱寂的夜色带着些生机。
齐月整了整思绪，咬着下嘴唇转移话题道：“想来我的神识对吴潇极为重要。只是，他能轻易将我拉入他的神识幻境，又能在幻境中操控人心，连那个推形都可以随意变换身形——你我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愣愣怔怔望着自己握着齐月小手的手，见齐爵爷并没有挣脱，他似乎更是吃惊，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只下意识喃喃道：“你可有办法？”
恍惚之间，他眼前这个娇小的慧心国女爵爷似乎又跟记忆中的“老师”修长而挺拔的身姿重合了起来，眼前这张青春稚嫩的少女面容上，带着的是温馨而熟悉笑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信任、想依靠。
齐月心里也在奇怪，方才到现在，头痛欲裂的感觉竟然渐渐消退，头晕眼花看不清的眼前事物再次清晰无比，好像真的从一场噩梦中渐渐清醒一般——这时候的白川鱼在自己面前近得有些暧昧啊！
齐爵爷的脸瞬间有点黑，转眼又有点发红。
镇定的表皮下，她早就惊恐万状，简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心尖上狂奔，来来回回踩踏她柔弱的小心脏。
不，不不，这家伙怎么还拉着我的手？！
撒开？不撒？
这这这，这一世，上一世，她这个母胎单身狗从来也没有牵过男孩子的手，更何况是这么俊美的一个男人主动牵上来——
思及此，齐月鬼迷心窍，又将原本挣扎了一下打算拿出来的素白小手，又暗戳戳地塞回了白川鱼的大掌当中。
倒是白大将军，此时黝黑发亮的眸中有点不上不下的忐忑，又有点舍身赴死的壮烈，一言不发看着齐爵爷的一双清亮双眸。
齐月渐渐火烧火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脑子坏掉的感觉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