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啾啾，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宁若菡揉着困倦的眼睛，就觉得有一只手一直在她脸上乱摸。不耐烦地拍走后，却又蹭着她的鼻尖，残存的一丝困意立马转成怒火，她腾的一下睁眼，“干什么！”
“宁大人，该去州府啦。”趴在床边撑着下巴看她，甘霈轻笑。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瞬间让宁若菡来了精神，她猛地一下坐起来，眼神放光，“你，你再叫我一次！”
甘霈心觉好笑，却还是配合道：“宁大人。”
“诶！”响亮应下，宁若菡眯着眼笑，“大人给你赚钱去啊。”
转身把准备好的官服拿过来，甘霈无奈地看着她，“一个小小从六品的官员，能赚多少钱养本侯啊？”
嘟嘴穿好衣服，宁若菡小声嘀咕，“得想个办法，让我的俸禄多一点。”
收着力敲一敲她的脑袋，甘霈笑道：“不准想那些歪门邪道。”
“侯爷，下官就是一个帮着修史的，就算是想要贪污受贿，这也没有油水可捞啊。”宁若菡捂着额头，说得理直气壮。
不再逗她，甘霈拿来官服，亲自帮她穿好。而后又叫来小福，捏着玉冠有些犹豫，“可要束发？”
“不用啦，我就梳妇人发髻。”在镜中看着他，宁若菡笑道。
浅笑颔首，甘霈安静坐在另一边，看着她们的动作，“今日，你可能得一个人去。陈大人还没有回来，正常情况下，我应当还在路上。”
“我今日也没想让你陪我去。”偏头对着他俏皮一笑，宁若菡说道，“侯爷昨日那么一闹，全洛阳城都知道你回来了吧。怕不是还有别的理由？”
眼看着小福梳好了头发，甘霈走过来，亲自帮她插上发簪，“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一些官员可能会有的愤懑、不屑，甚至刁难，我确实不忍心。但我清楚，唯有你自己去，才能真正让他们钦服。”
“况且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退后一步，甘霈看着她的面容笑语。
得意地扬扬眉，宁若菡站起来，“那当然了。我宁若菡，专治不服。”
扑哧一下笑出声，甘霈的目光又移向她的腰间，“方才我就想问了，为何挂一个铁块在身上。”
“这是你妹妹，送的绝佳利器。”拍拍它，宁若菡大笑两声，“好啦，我要走了。”
牵着将她送至马车，甘霈目送她走远，才转身回府，径直去了书房。
纵然是早就做了准备，可宁若菡刚到平日修书的院子里，见到众人反应后还是难掩失落。往日里还会同她打招呼的几个官员，现在却在看见她的瞬间，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默然一笑，宁若菡回身招来几步远的小福，“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除了小福，后面还跟着四五个随从，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上好的一方砚台，连带一锭油烟墨。小福手中的托盘中，还单独多出个梅雕玉石笔洗。
“小姐，似乎这些官员们，并不是很……”听到宁若菡的声音，小福上前，在她的耳边低语。
心知肚明她语中的未尽之意，宁若菡低眉轻笑。“也并非不能理解，起初我来，不过是个附庸的夫人，他们对我毫不在意。即便后来子沐请他们联名上奏，但他们也绝不会认为子沐能办到，也就乐得给个面子。”
“可如今我站在这里了，他们的心态自然就变了。那般傲然的文官们，此时心中定早就忘了我做过的事，只想着我身为女子，仗着夫家之势，轻松拿到了个官职，成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同僚。”勾唇轻声回，宁若菡语带嘲讽。
小福闻言，立马更为紧张，“那怎么办，难不成，就没有一个官员觉得这是小姐应得的吗？”
目光看着里面忙碌的众人，宁若菡抚平官服褶皱，“自然也有几个，只是还没跟陈大人他们回来。”
“那，要不我们过几日再来？”
端正地收拢双手，宁若菡扬唇一笑，“躲是没用的，况且又为何要躲。小福你记着，我的官职，是堂堂正正凭能力得来的，不必有任何心虚，进门之后牢记改口，须称我宁大人。”
轻声嘱咐完，宁若菡端着架子迈步进去，脸上的笑容端正有礼，“从六品秘阁修撰宁若菡，见过众位大人。”
女子声音清丽，屋内的几个官员对视几眼，连手中的书本都没放下，就匆匆对她点了个头，算是见礼。唯有王立迩，竟是带着笑起身走进，“见过夫人，如今该改口，叫宁大人了。”
说完之后，王立迩还看着几个官员，互相大笑两声，仿若说的是玩笑话。
可宁若菡却挑着眉，认认真真地笑语，“是该改口，纵然一时半刻不习惯，也请诸位大人迁就一二了。”
话音落下，原本笑着的几个官员，猛地沉了脸，
“小福，去把我给众位大人准备的见面礼都送过去。”宁若菡视若不见，甚至连眉梢的笑意都没有落下半分，摆足了气势。
“是，大人。”注视一眼宁若菡，小福憋着气，同样有礼而矜持地带着随从们上前，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在王立迩桌上。随从们也给别的官员一一放好。
笑容浅淡，宁若菡的余光却是注视着每个人的反应。原本不屑的官员们，却在看到墨锭的瞬间变了脸色，有一两个甚至托起来仔细赏玩。
“宁大人这份礼，倒是送的颇重啊。”同是垂眸看一眼，王立迩叹道，“张氏的油烟墨，一度以御供墨而闻名，其中加着麝香、金箔，能得一锭已属不易，大人一出手就是人手一份。”
使个眼色，让小福先带着人下去，宁若菡淡笑点头，“也是我运气好，正好得来一些，送与众位大人，自是相得益彰。”
文人们或多说少有些傲气，若是寻常金银玉器，此时断不会轻易收下。可这样的一方墨，就不同了，在座谁不是对书画感兴趣的。这份礼，很巧妙。王立迩摸着胡子轻笑，“可这样珍贵的礼，总是让人难安心收下。”
“怎能不安心收下，若菡的官职，可是多亏了众位大人才得来的啊。”笑意更浓，说完后，宁若菡甚至俯身，对众人行完一礼。
她这言行一下子刺痛了众人，其中一位跳出来，“夫人此言何意，你的官职，顶多是跟侯爷有关系吧。”
扫视一圈他们，宁若菡眯着眼笑，语气很是感激，却偏像个得了志的狐狸。“此言差矣，侯爷已同我说明，正是有众位大人的一致举荐，奏折直抵御前，才让若菡有了这样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