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吃饱了！”凤允放下碗筷，一大碗热面下肚，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西池见他如此没心没肺，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道：“凤神去一趟青楼，怎么连肚子都没填饱？”
听见“青楼”二字，凤允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瞪过去一眼，原本一双凤眼便比常人多出几分深情，这会儿加上点羞赧，一个对视，波光流转之间，西池指尖微收，喉结不经意上下滑动了一下。
“别闹我了。”凤允撅了下嘴，“我刚刚都要吓死了！”
西池回过神，移转目光喝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故作常态道：“你见了恶鬼都不怕，怎么反倒被几个姑娘吓住了？”
凤允撑着下巴开始回味：“恶鬼还能打，姑娘们我哪里打得过呦！她们一个个香喷喷，往跟前一坐，空气都变甜了，让人明明没喝酒却感觉跟醉了一样，手脚发软，头脑都是晕的，动都不敢动，生怕连呼吸都会唐突了她们。”
西池一听这话不对，转而看向他：“听你这语气，似乎还挺回味？”
凤允乐的眯起眼：“美人嘛，谁不爱？”
西池笑了一下：“年纪不大，色心不小。”
凤允跟着傻乐，半晌后，才慢慢道：“我从小不敢见人，连我爹娘都不愿见，若不是庚辰帝君和思安，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在人间游走，见这么多人，吃这么多东西。”
西池目光跟着他变柔，可很快又带上了几分复杂之意，他道：“说不定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就能将这个本事为己所用了。”
凤允吐了下舌头：“我不敢有这样的期待，万一到死我都是这样怎么办？”
西池正要安慰，就听他接着道：“还好有了思安，如今我也可以做一下携一人手相伴终生的梦了。”
西池挑了下眉：“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打算重新和凰族结亲了。”
凤允连忙摆手：“我拿楚楚姐当长辈的，若同她结亲，她拿我当孩子，我供着她当祖宗，这怎么行？”
西池：“我比凰楚年纪还大，怎么就不见你供着我当祖宗，反而拿我堂堂鬼王当跟班驱使。”
凤允瞪大眼睛：“哪有！”
西池：“怎么没有，你一句求救，我便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赶去为你解围，如此情意深重难道不值得凤神一句感谢？”
凤允拳头轻轻抵在他肩膀处：“诶，凭我与西池兄的交情，难不成还差这一句话么！”
西池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少来，没有下次。”
凤允憨笑两声：“鬼王这么会疼人，将来也不知谁能当上鬼后。”
西池闻言，问道：“那你呢？想找个什么样的？”
凤允撑着下巴想了很久，才道：“想找一个能和我一起看萤火虫的人。”
西池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是无心之语还是意有所指，这么想着，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寻。
凤允察觉到他的注视，抬眸：“怎么了？”
一个对视，西池心里便有了答案，慢慢收回视线，道：“没什么。”
“倘若没有思安了呢？”西池问。
凤允闻言沉默许久后，摇头：“不知道。”
看他变得失落起来，西池忙道：“你不是还有庚辰帝君送的白锦么！用它遮住眼睛也不耽误的。”
凤允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也是！”
天色不早，西池正欲起身，凤允一下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西池兄，你可有过心上人？”
西池：“没有。”
“当真？”凤允不信。
西池道：“我在当鬼王前，还是个凡人的时候曾有过一门亲，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和我订亲那户人家也取消了这门亲事。”
“后来呢？”凤允问。
西池摇摇头：“后来我二十岁便高中状元，却奈何生于乱世，天下动荡，为求自保只能弃笔从戎，后来……战死沙场。”
“是吗？”凤允眨了下眼睛，“可我怎么听说你还当过几天皇帝，还娶过皇后？”
西池在死前的确当过皇帝，但也确实战死沙场。
他登基后没多久就迎娶了皇后，婚后数月皇后病重，只有一味草药能救其性命，但那药生在邻国，当时两国战事刚落，边疆关系吃紧，战争一触即发，为给王后治病又不想再度开战，他披上铠甲只身一人杀入敌腹，最终马革裹尸。
凤允听到的传言是这样的。
但能为一人舍命，如此情深义重在数万年后被问及是否是心上人时，也只能换来一句淡淡的“没有”。
或许当神仙就该如此，不能将情字挂得太深，否则漫长岁月，只身一人该如何熬。
凤允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明知会僭越，可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问个明白：“西池兄……”
西池突然板起脸道：“时间不早，凤神及早歇息吧，地府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您玩儿了。”
凤允见他生气，伸手一把拽住他衣袖：“你……怎么了？”
西池抽回手，冷冷道：“无事。”
凤允张嘴欲言，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二人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西池拿着刚买来的热乎糕点站在门前犹豫半晌，调整了下表情敲响凤允的房门，等了半天，却等来店小二告诉他对方已经退房走了的消息。
西池连忙掏出云镜擦了半天，凤允才迟迟露面。
“西池帝君何事？”他似是没睡醒。
西池语气急切地问：“你在哪儿？”
凤允沉默不语。
西池：“说！”
凤允：“……我回凤游山了。”
西池一愣：“为何？”
凤允再次沉默。
西池深吸口气：“等着，我去找你。”
“西池帝君！”凤允连忙叫住他，“不必了吧。”
西池：“什么意思？”
凤允揉着眼睛懒懒道：“恶鬼迟迟不来，您不如趁此机会先将地府和凡间的事忙完，回头等他出现了我再用云镜联络您便是，也无需耽误正事儿。”
西池盯着镜中人的脸，半晌，问：“生气了？”
凤允：“……”
西池轻叹口气，语气不经意间放地柔软：“昨夜是我态度不好，我说话着急了，向你道歉，你……”
凤允直接将云镜倒扣，结束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