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行很忙，白天几乎见不到他的影子，夜里若能赶上晚饭都算回来早的。
好在他提前打过招呼，李家宅子又大，平日里除了唐唐和伺候他的两个小丫头，几乎不会有外人过来打扰他们。
唐唐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从小丫鬟口中他得知李亦行除了谢凝和楚意之外，还有两个小妾，那两人是谢凝的陪嫁丫鬟，谢凝不想亏待她们，便让李亦行一起纳了。
唐唐得知此事后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简单评论道：“不愧是大户人家。”
这日，天阴沉沉的，躲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北风呼啸，天刚下阴影，唐唐一到这个点就开始等饭，左等右等不见饭菜上桌，肚子饿的咕咕叫，正害愁时看见前院来人了，和小丫鬟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小丫鬟进来请他，道：“唐公子，今儿是小年夜，夫人请您去前厅用膳。”
“啊？这就小年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这儿已经两个多月了，但唐唐怕生，从没和小院外的人接触过，对于谢凝也只是初来时见过一面，不巧的是，李亦行前些日子出远门了，已有数日未归，不能指望他在开餐前赶回来。
一想到一会儿要和那么多人吃饭，唐唐不禁后背发麻。
但当家主母都差人来请了，他再不懂事也不能拒，只好略作收拾，硬着头皮去赴宴。
一路上，他的心七上八下，离着老远就听见前厅里传来了欢声笑语，随着距离渐近，他好像听见了李亦行的声音。
“爷回来了？”他问。
小丫鬟摇摇头：“奴也不知。”
听到那声音，唐唐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待他疾步走到前厅，果然看见了站在人群中间的李亦行。
李亦行同样一眼瞧见了他，冲他眨了下眼，唐唐正要过去，忽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楚意正冲他使眼色，再看才发现李亦行身旁站着谢凝，男才女貌，天造地设，自己贸然过去是挺破坏这份美感。
唐唐压下心底的失落，再看才发现厅里多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楚意一一为他介绍，这些全都是李家的旁支们，说了一堆唐唐一个也没记住。
楚意见他一脸懵懂的样子，笑道：“你也不用刻意去记，看见年长男的喊老爷，女的喊太太，年轻些的喊少爷和夫人就成。”
唐唐眼睛一亮：“那我记住了！”
李亦行越过人群看见他这幅机灵样，嘴角不禁跟着翘起，谢凝顺着李亦行的目光看见了唐唐，主动招呼道：“唐公子也来啦，爷，人差不多到齐了，咱们开宴吧。”
李亦行点头，冲唐唐道：“你过来坐我身边。”
唐唐闻言一愣，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应声：“哦。”
随着唐唐移步奔向李亦行，宴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小，谢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环顾了下左右，低声道：“爷，这不合规矩。”
李亦行高声道：“大家今日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图个开心喜庆么，怎么高兴怎么来，何必天天守着规矩？”
有位年长的长辈应和道：“亦行说的不错，大家随心一点嘛！”
话落，气氛这才重新活跃起来。
谢凝撑起一个笑：“听夫君的。”
晚宴间，谢凝坐在李亦行右侧，唐唐坐左侧，虽守着李亦行，但多方投来的视线仍让唐唐感觉到坐立难安。
唐唐凑近李亦行耳边小声问道：“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儿？”
李亦行左手牵着他的手，低声回道：“是不该，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唐唐腾地脸红了，抽回手顺带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李亦行笑着给他夹了一块贝肉，道：“尝尝这个，我特意差人从北海加急送回来的。”
唐唐咬了一口又夹回他碗里：“忒腥，不要！”
李亦行见状毫不嫌弃地直接吃了，一旁的谢凝多次张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一顿饭下来，有人吃得味同嚼蜡，有人吃得浑身不自在，更多的人则是秉着看热闹的态度，目光总在李亦行，谢凝和唐唐之间流连。
晚宴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终于结束，楚意和李亦行的两个小妾率先离开，李亦行拉着唐唐正要走，谢凝突然叫住他：“爷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吩咐下去为您熬了参茶，一会儿去我那儿喝一杯吧。”
李亦行顿住了，半晌后，对唐唐道：“你先回去吧。”
唐唐正要说什么，对上谢凝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在对方眼中感受到了敌意，慢慢垂下头：“好。”
参茶略苦，李亦行品了一口便没有再喝。
谢凝端坐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爷对唐公子似乎很上心。”
如此直接倒是省了李亦行的功夫，只是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还以为夫人不在乎这些。”
谢凝笑道：“我也是一普通女子，自己丈夫将心思挂在别人身上，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李亦行放下茶杯：“不如直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吧。”
谢凝是个聪明人，已经察觉到李亦行不开心了，深吸口气：“自古以来大户门庭宠妾灭妻都没什么好下场，我不敢有过多的奢望，只是希望李家能门庭兴旺。”
李亦行道：“唐唐单纯无知，即便受宠也顶多要一串糖葫芦，李家上下最终还是夫人说了算，倒不必担心这点。”
谢凝见李亦行如此护着唐唐，话赶话道：“那爷呢？能保证自己心思不会受唐公子祸乱？”
李亦行表情一凝，谢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话既出已无回头的余地，不禁提起心攥紧巾帕，手心渗出冷汗。
好在李亦行没有发难，只是淡淡地问道：“当初我带小意回府时只想让他当个普通门客，是你见他可怜，在府里无依无靠，亲自安排他进我房间的，同样的际遇，唐唐出身甚至比他更惨，为何夫人偏容不下他？”
谢凝道：“楚先生是读书人，知廉耻晓礼义，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唐唐又做了什么是夫人认为不该做的？”
“他今夜就不该坐在你身边！”
“照这么说，犯错的人是我，毕竟是我强让他坐过来的。”
“夫君！”谢凝站起身，因愤怒委屈身体轻颤着，“你以前从不会这样，更不会为了旁人让我当众难堪。”
李亦行抬头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半晌，终是心软了。
他站起身将谢凝轻轻拢住，手拍打着她后背，柔声道：“罢了，今夜之事是我鲁莽，让夫人伤心了。”
谢凝将脸埋在李亦行胸前，哽咽一阵后，道：“夫君体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