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仪器发出冗长的声音，时梦菀脑中紧绷着的弦也彻底断了。
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成了背景，她连反应都忘了。
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血液都仿佛冰冷了下去。
龙绯宇皱紧了眉，动作顿了一下。
但很快，眼底闪过厌弃。
她向来会演戏。
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时梦菀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相信。
她双眼空洞无神，就像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任人摆布。
她不知道这场凌迟处刑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只知道到最后她意识陷入了混沌，头脑一片昏沉，恍惚中，被龙绯宇扔回了疯人院，像是丢弃垃圾。
男人走前高高在上，厌恶的扫了她最后一眼。
砰的一声，门被紧锁，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她又回到了那间潮湿阴暗，霉味弥漫的房间。
时梦菀就那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条死鱼，死气沉沉。
父亲不会死的……
她脑袋昏昏沉沉，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多久过去，头皮上传来剧烈的刺痛，让她骤然被迫疼醒。
“放开我……”
有一只手在狠狠拽着她的头发，她试图反抗打开那人的手，却没有半点用处。
“滋味如何啊时梦菀？”
恶毒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得意的嘲讽，时梦菀顿时身子一僵，死死咬紧了牙。
“莫彤！”
听时梦菀恨意十足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莫彤狂笑了一声，随即才平复下来。
眼底浮现疯狂的恶毒，手下发了狠，一把扯紧时梦菀的头发，“是我，我来是为了特地通知你，你父亲死了。”
莫彤一按手机，直接给时梦菀放了一段录音。
时梦菀听到了熟悉的哭声，那是她母亲。
背景里隐隐传来哀乐，蓝晚晚哭天喊地，可以想见有多伤痛。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
时梦菀只知道慌张木然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从回来以后，她就一直欺骗麻痹自己，龙绯宇向来喜欢玩弄戏耍她，说不定这一次也是一样。
可录音里蓝晚晚的哭声和嘈杂的哀乐，都在清晰残忍的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父亲了。
耳边传来莫彤幸灾乐祸的冷嘲热讽，但时梦菀已经听不清了。
“说起来，时家现在估计在举办丧事，可惜了，你连你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莫彤笑的轻松，得意又阴冷，伸手轻佻地拍了拍时梦菀的脸。
而时梦菀没有任何反应，小脸麻木，怔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这让莫彤蹙了蹙眉，有些不太满意。
她想到什么，眼底划过恶毒的光芒，一手扯紧了时梦菀的头发，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
“时梦菀，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时梦菀没有说话，身子却颤了一下。
“他是被活生生气死的。
因为你被气死的。
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很大，死不瞑目呢。”
轻柔诡谲的语气，话说完，莫彤随手甩开时梦菀，一阵癫狂的笑声。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时梦菀愕然瞪大了眼睛，即便什么都看不见，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血液逆流而上。
一瞬间，心如刀绞。
耳边盘旋着莫彤的狂笑，扯走了时梦菀最后一丝理智。
突然，她不顾一切，猛地掐住了莫彤的脖子。
莫彤显然也没想到一个病弱的时梦菀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速度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拼命挣扎，但时梦菀就像疯了一样，不管莫彤怎么对她下毒手都不放开。
浓烈的窒息感传来，让人害怕，莫彤眼底浮现一丝自己都没意料到的惊恐。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小彤！”
是龙绯宇惊急的声音。
男人大步而来，冷峻的眉宇间煞气肆虐，脸色阴沉的吓人。
时梦菀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仍是死死掐着莫彤的脖子，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样子。
而毫不意外的，时梦菀被一把狠狠甩开，毫无半点怜惜。
她后腰磕在坚硬的床角上，疼的气都喘不上来，但却死死咬住了牙，愣是没叫一句。
苍白的嘴角发着颤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看着有些疯癫。
来的可真及时啊。
莫彤脖子上留下深深的红色痕迹，让龙绯宇担心不已。
“小彤，你怎么样？”
她急促地大口呼吸，模样狼狈，连往日的优雅柔弱都难以保持，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直接湿了眼眶，“绯宇……”
莫彤眼睛没好全，视线模糊，想去握龙绯宇的手，寻求安慰。
龙绯宇握住她，声音温和耐心，带着关切，“我在。”
“我真的好怕，我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莫彤害怕地扑进龙绯宇的怀里，颤抖的哭着，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
龙绯宇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抚，温柔耐心的像位长者。
但扫向时梦菀时的眼神，却格外冷戾憎恶。
“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莫彤还是在抽泣着，头埋在他颈窝里，“我听说时小姐的父亲没了，怕时小姐撑不住，才想来看一看她，顺便给她送点吃的，没想到时小姐情绪激动之下，居然要杀了我。”
说着，她还瑟缩了一下，像是害怕极了。
龙绯宇抬眼，旁边不远处的桌子上，确实放着个保温桶。
时梦菀拳头握紧到发白，“我何止想杀你，我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莫彤，你有种过来挑衅，你有种就别在男人面前装可怜啊？”
“闭嘴！”一声严厉的呵斥，直接打断了她所有话。
“时梦菀，我知道时伟死了你一时接受不了，但就算你再可怜，也不该迁怒于无辜之人！”
原本龙绯宇心底还怀有一丝歉疚。
但现在，时梦菀一再把毒手伸向莫彤，还差点掐死她，这彻底磨光了龙绯宇仅存的一丝愧疚和同情。
“她无辜？哈哈哈哈哈——”
时梦菀捂着肚子，简直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像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莫彤低落的垂着眸子，“时小姐，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是我不好，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伯父死了，其实我也很伤心。”
“你闭嘴！”时梦菀情绪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凶狠。
莫彤吓得瑟缩了一下，躲进他怀里，“绯宇，她好凶……”
龙绯宇不悦地拧眉，冰冷厌恶的看了时梦菀一眼。
还没说话，莫彤像是终于缓过来了，忽然撒娇似的拉了拉他的袖口，道：“咱们去葬礼上看看时伯父，送他最后一程吧，毕竟我父亲从前和时伯父有过交情，虽然他们现在都不在了……但人死如烟散，时伯父也挺可怜的。”
这话是刻意说给时梦菀听的。
她单薄的身体一颤，心顿时就慌了。
莫彤头埋在龙绯宇怀里，快压不住嘴角扭曲的笑意
“小彤，你太善良了。”龙绯宇也依着她，厌恶的扫了时梦菀一眼。
莫彤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龙绯宇暂时不打算和时梦菀多做纠缠，扶起莫彤就要带她离开。
但就在这时，龙绯宇的裤腿突然被一只素白的手拉住。
“等等！”时梦菀连起身都顾不得，伏在地上。
“松手。”龙绯宇声音很冷。
她嘴唇颤抖，卑微的哀求，“龙绯宇，这一次算我求你，让我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凉薄残忍的微微挑眉，唇边露出一丝玩味讽刺弧度，“什么都行？”
时梦菀颤颤巍巍地点了头，“是。”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要能去父亲的葬礼，她什么都不在乎。
“好啊。”龙绯宇冷笑，但随即笑意一收，露出的眼神冷漠残忍，“给小彤跪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