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顾氏揉了下耳朵，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眼底的不敢置信，并不是因为柳将军真的写下休书，而是柳鸢儿方才的那番话。
她一时激动，又往前扑来。
小丫头怕极了，赶忙去护着柳鸢儿。
柳鸢儿却抬手拨开身前的丫头。
她关在牢房里，有栅栏当着，她也伤不了自己半分。
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愈发刺痛了顾氏双眼：“鸢儿，你在胡说什么？谁杀了人？我？你说我吗？我是为了谁！”
“您糊涂了。”柳鸢儿冷漠的垂下眼皮，须臾又掀起，横过顾氏一眼去，“京兆府大堂上，是您自己当堂供认不讳，为何杀了高氏，又是如何杀的高氏，条理清晰，处处详实，高氏的死因和死状，经京兆府仵作验看尸身，也的确与您所说一般无二。
母亲，人不是您杀的，难道是我吗？”
柳鸢儿冷笑出声：“当然，您先前倒也说过，是因为高氏害得我输了比赛。可姐姐始终是我的亲姐姐，我和她虽说不是一个娘生的，却也都是柳家的女儿。那场比赛不管是谁赢谁输，总都没有丢了将军府的面子。母亲，您实在是太糊涂了，我如何劝您您都不肯听，偏偏下那样的黑手，失手打死了人，眼下当堂认罪，怎么进了牢中，却又不甘心起来呢？”
“你这个孽障！”顾氏伸出一只手，尽可能的要去抓柳鸢儿，然则柳鸢儿只往后退了一步，她就再也够不着了，“你头先是怎么跟我说的？啊？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这个孽障，我生你一场，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娘？！”
她懂了，她全都懂了。
柳鸢儿是想放弃她。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在嫁入东宫之后救下自己！
当时说的情真意切，也只不过是怕自己不肯替她顶罪，而京兆府要上门拿人，她的婚事就全完了！
好姑娘，这可真是她一手养大的好姑娘！
柳鸢儿摇了摇头：“我没有打算从一开始就舍弃您。”
她缓了口气，神色却始终都是淡漠的：“放弃了您的，是父亲。您毕竟生我一场，我原先的确是想着，只要我还在，只要我嫁给了太子殿下，先头巫蛊娃娃的事情，父亲虽然一时心中放不下，可过个三年五载，他心里渐次平息了，对外又总不会声称您以巫蛊厌胜之术害他，这事儿就总是能过去的。到那个时候，您还是风光得意的将军夫人，太子妃亲娘，咱们母女两个，一切都好。”
柳鸢儿低头，理了理自己上襦下摆处：“杀人的案子，我绝对不能担，您替我担了，自然也是您爱护我的一份儿心。只要父亲那里过得去，哪怕我去求太子殿下，去太子殿下面前哭诉，总会护住您一条命。再过些天，我就要完婚了，完婚之后我就是东宫太子妃，要把您从京兆府大牢里救出来，那还不容易吗？”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顾氏登时面如死灰：“你是因为你父亲放弃了我，权衡利弊之下，就也放弃了我？”
“是。”柳鸢儿倏尔抬头，斩钉截铁，“这不是您从小一直教导我的吗？做人总要学会趋利避害，识时务者才为俊杰。母亲，您别怪做女儿的心狠。父亲不要您了，我还要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太子殿下对我心生厌恶来救您，何必呢？就算我救了您，将来您要如何自处？将军府您回不去，总不能跟我住到东宫去。往后余生，全都要我来安置，太子殿下一定不喜欢这样。所以母亲，您对我而言，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反而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