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傅延君而言，他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错处。
在不知道自己身世以前，他对文宗，原就生出许多不满。
因为他的母妃。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文宗是他生身之父，他为人子，纵有再多不满，也不能真的对文宗做什么。
他不是没有想过，文宗那样疼爱他，他其实不该那样看待文宗的。
可是忍不住。
文宗爱母妃吗？
一定是爱的。
当年母妃过身后，文宗一连辍朝七日，令后宫诸皇子公主往母妃棺前守灵，简直是以皇后礼操办母妃身后事的。
而且他知道，文宗那时候，确实有心追封母妃为后。
前朝不许，宗亲阻挠，连远在大相国寺躲清静的太后都匆匆回了宫，此事才作罢。
所以他很难真的怨恨文宗。
也有过一瞬间的动容。
然而母妃一生的不幸，却也实实在在是文宗一手造成。
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母妃并非病故，而是文宗命人赐了毒酒，结束了她的生命时，那种恨意，就再也掩不住，汹涌澎湃的涌出来，这一恨，就是二十七年。
爱本该是成全，文宗的爱却是自私占用。
他明知道不能给母妃正室的身份，给不了她中宫的尊贵，却还是要母妃入府为妾。
柳家大姑娘冠绝上京，可他母妃昔年却是冠绝天下的人物。
他的母妃，本就是天之骄女，即便伯爵府日渐式微，然则爱慕母妃的青年才俊何其多呢？
母妃从来都不是非文宗不可。
是文宗非要强占了母妃。
从王府，到东宫，一直到入宫为贵妃。
看上去母妃专宠长达十年，但又有什么用呢？
私下里吃过的苦，外面人的指指点点，文宗在朝堂，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母妃身旁。
他一面说深爱着母妃，一面却与别的女人先有了孩子。
早在他登基之前，康献皇后就已经生下嫡长女，入宫之后，又是康献皇后先怀上了孩子。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本就是文宗做错了的。
傅孤寒用不着听傅延君解释，就能猜到傅延君是为什么会说出文宗活该这样的话。
只可惜，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傅孤寒冷笑看他：“你是不是觉得，吴贵妃一生坎坷，无辜的很，而她的所有不幸，都是文宗一手造成，到最后，文宗发现了她的秘密，你的出身，因爱生恨，对她痛下杀手，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尽管事后因爱慕多年，刻骨铭心，对她念念不忘，保全她身后名，也保全永昌伯爵府，对你不曾冷落，仍旧爱如己出，也都不过是文宗在替他自己遮羞，是吗？”
自然是这样。
那样的男人，会真心爱上什么人呢？
其实不会的。
他嘴上说爱，心里最爱的却永远都是他自己而已。
傅延君没开口，傅孤寒却从他眼底的不屑看穿了他内心所想。
是以他脸上挂着的冷笑愈发重了：“吴贵妃先是为了伯爵府的前程，后是被你外祖母挑唆，为了苗族复仇，从幼年时，便是她步步为营，接近文宗。若非昭宗太看重，文宗实在是一众兄弟中最争气的一个，当年抗旨不尊，忤逆君父，你以为，他能安然无恙的坐上那把龙椅吗？他曾经为了你母亲，是连储君之位，高台龙椅都可以放弃的人。傅延君，你有什么资格，替你的母亲抱不平，指责文宗不配，说他活该落得被你母亲背叛的下场？是你母亲的感情从来不纯粹，更是她背叛了文宗，与人私通，到你嘴里，竟好像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他啧声起了身，似不愿与傅延君再多说半个字：“你和你母亲一样，叫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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