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孤寒倒是有些意外。
无论从什么时候看来，傅知远都不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
毕竟当年他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管不顾，难道还会去考虑别人的死活吗？
所以人家说，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要不是出了这种事，傅知远自己作死作到了头，周芳也未必就一定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过如今是肯定没有就是了。
她陪在傅知远身边这些年，总算在傅知远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东宫里的女人虽然多，然而到了这般田地，还能叫傅知远惦记着，为她谋一条生路的，不也就只有周芳一个吗？
傅孤寒没说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高高的挑眉：“我还以为你会为自己求点什么。”
傅知远浅笑出声来：“那皇叔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些。”
他还是有骨气的。
横竖都是一死，不会为了自己去求对手。
尽管傅孤寒可能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对手，但是在他的眼里，这七年时间里，傅孤寒就是他唯一的对手。
傅孤寒点了点手背：“还有什么事，你一次说完。”
傅知远也不催问他到底应不应承周芳那事儿，略想了想，继续与他说：“我母妃是以贵妃礼葬入妃陵的，我就算是死，也保全不住皇室身份，死后大概也无人为我收尸了。现下我困在这清风殿出不了门，我从前住的院子，在我寝殿的红木屏风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抽屉。最下面那层里面有个带锁的黑漆锦盒，皇叔能帮我取来吗？走的时候，我想带在身上。”
傅孤寒啧了声：“那是你偷偷留下的，赵妃遗物？”
他闷着嗓子嗯了一声：“是我母妃的陪嫁之物，她自小戴在身上的长命锁，她去了之后，是母……皇后帮着收拾她的遗物，那长命锁是皇后交给我的，但她不知道我一直留着。我十六那年，她以为我弄丢了母妃的长命锁。”
果然是个从小就工于心计的人。
吴皇后昔年对他不可谓不好，视如己出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往往都很难，但至少吴皇后是做到了的。
他却疑心生暗鬼，生怕吴皇后为赵妃之故对他生出疑虑来，便借着小小一枚长命锁，这样向吴皇后表忠心，私下里又舍不得他亲娘遗物，偷偷收了起来。
“不让我帮你收尸吗？”
“这种事儿，我开口说了，皇叔也未必应我。”他垂下眼皮，“而且周芳如果能活着离开东宫，我死后，她一定会求着周清儒帮我收尸，至少让我……入土为安。”
傅知远叹了一声：“说起来，人若是能有后悔药可以吃，我倒不如守着周芳，安生在这东宫里过富贵日子，那样的日子，或许也不错。虽然我很希望她今后不要再卷入这些事情里，但她要是肯活着离开我，给我收尸这事儿，她必不会再听我的。所以，就不牢皇叔费心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也没有机会重头来过。
做过的，做错的，早晚都要被清算。
傅知远的这个错，太大了。
他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至于要说他还有没有利用周芳的心思——傅孤寒盯着他看了许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知远或许是真的坏透了，骨子里都是烂掉的，可他不愿意这样想，否则岂不是成了傅知远同一类的那种人。
“还有没有别的事？”
傅知远摇头说没有。
其实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是关于柳焕颜的。
只是不能说。
他一开始就说过了，当玩笑一样的说出口，傅孤寒显然不会放在心上，就当他随口一说而已。
然他是真的很想，留下一件与她有关的，陪在他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