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谢家的小郎君，柳焕颜是见过的。
他家族中本就多出雅润君子，清贵超然。
当日见着他算个意外吧，还是跟着崔显元在外头听戏时偶遇的。
不过后来崔显元嘟嘟哝哝，大概觉得是谢明润跟踪她，那压根儿不是什么偶遇。
柳焕颜只是觉得她或许对谢明润多有不满，才有所偏见。
似那样的小郎君，应该不太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实际上谢明润真没有比韦齐之差在哪里。
一个是男生女相的精致，一个是五官硬朗的硬挺。
韦齐之是脱俗君子，乍然看一眼更似天外谪仙，是被人生生拽入这红尘里来的。
谢明润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硬朗的外表下大概包裹着一颗待人诚至的心，他本就生在这俗世里，又是这俗世中开的最繁的那一枝，花团锦簇，轰轰烈烈。
完全是两个极端。
并没有谁比谁更好，谁又比谁要不如。
只是因为崔显元心有所爱，先入为主的认准了韦齐之，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已经将一颗真心交付，后来再遇上谢明润，心尖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儿，哪里还能分给谢明润分毫呢？
若不然，与崔显元性情更相配的，本该是谢明润那样的人才对。
只是这其中又不好说了。
柳焕颜到底没有就此再多劝什么，心爱谁，满眼便就都是谁，这有什么好劝的？
哪怕说韦家如今很可能站在傅孤寒的对立面，崔显元也的确因此而感到头疼，那谢明润难道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
都是一样的。
倒不如叫崔显元凭心做选择就是了。
二人一道出了宫，崔显元不想回长公主，柳焕颜是没所谓的，就陪着她往戏楼去。
可这天底下真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两个姑娘刚在雅间入座，要了茶水和点心，谁都还没开口说话时，从隔壁雅间里传来一阵说话声音。
柳焕颜是不熟悉的，可崔显元熟悉极了。
韦齐之很少会到戏楼来听戏，他在清河崔氏小住那会儿，家中有宴，也会请了戏班子入府，他就不爱听，每次都兴致缺缺，要她把他解救出来。
今儿怎么会跑来听戏？
柳焕颜给她倒了茶，正要说话，见她面色凝重，盯着旁边儿的墙壁，秀眉蹙拢的模样显得格外的心事重重。
她怔然，刚要开口，想了想，收了声只扯了扯崔显元袖口。
崔显元回过神来，同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指尖旋即指了指旁边，用口型跟她讲：“韦齐之。”
柳焕颜哦了声，也不知道她在这儿遇见韦齐之有什么好神神叨叨不说话的，但是看她那个样子，还是顺势不吭声，只默默地吃起茶来。
而隔壁屋中显然不止一个人，因为另一道声音分明就不是韦齐之的——
“户部的大人日前查账时，会稽郡公前两年报上来的几笔账目，不大对，此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韦兄一声，毕竟——”那人似乎在笑着，然而语气中分明全是挑衅，“韦兄嫡亲的阿姊做了会稽郡公的儿媳妇，他家与你家有了姻亲，好些事儿，是不是得想个法子，替他们兜着底呢？”
韦齐之还没开口，崔显元已经黑了脸。
柳焕颜也跟着皱眉。
这摆明了是故意刁难了。
姻亲之家就要兜着吗？谁家犯了事谁家自己去承担，为着一句姻亲，难道这辈子都绑在一处了？
韦齐之未必是那样的人，这种话说来显得过分羞辱，连她听着都觉得刺耳，何况崔显元。
果然崔显元腾地站起身，那架势分明要过去给韦齐之出头，柳焕颜眉心一跳，把人给死死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