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呢？”马多金探问道，知己知彼，才能商谈到令自己最满意的底价。
潘春花本就没想趁机大赚一笔，她心里始终牢记着马多金接纳她进厂的知遇之恩，虽然是被当成了推行改革的头炮靶子，但她也不亏，学了不少知识，也挣到了钱。
“马厂长，最终能卖多少，卖得怎么样，我现在也不能打包票。但我保证，一定尽全力去做这件事。”潘春花娓娓道来。
“只是，我白天晚上都去卖厂里衣服的话，那我平时白天踩衣服计件，晚上做衣服挣钱的事就耽搁了。这误了工的费用，您按平时的正常价钱给补上就行。”
“就这样？”马多金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潘春花会借机提议高提成点，再慢慢来回磋商压低。
潘春花点点头，态度十分认真。
马多金见她不像是以退为进的假推辞，不禁揣测起，潘春花该不会那衣服出去大贱卖吧...
为了最大程度上提升厂里的收益，他有必要让利一部分，好激励潘春花去尽可能往高价了卖。
马多金提笔计算了一番，才缓缓开口：“这样吧。我把营业额和利润额分成三档。你如果达到最低档，就按你说的日常工资给，如果达到中档，我给你提百分之二个利润点，要是达到最高档，直接提走百分之五。”
“好。”潘春花爽快答应，但眼神里丝毫没有意外，仿佛料到了马多金会主动开口提这事。
这还多亏了张友德的启发，他邀请自己一起加入卖鞋时，就是按营业额分档，根据不同情况，计提不一样的奖励。
所以，她刚才一直强调了最低价、最低营业额，就是想等马多金自己开口，他愿意给多少，她就拿多少。
她相信，马多金的计算，一定不会亏了厂里利益的。
……
潘春花手持合同，提着衣服，满心欢喜地离开了马多金的办公室。
她相信马多金的为人，也不好意思提要合同保障，还是马多金注重契约意识，主动签下了白纸黑字的代理销售协议，约定了相关条件和注意事项，并规定了提成方式。
这也让潘春花了解到订合同的重要性，可以规避许多不必要的风险，更好更有效地达到最终的双赢目标。
潘春花又绕到了隔壁周大志的办公室，执意交了一笔机器租用费和电费，换取了一张收据凭证。虽然马多金不计较，但她不想白占这份便宜，更不想因为这点小钱，落人口实。
处理完这一切，潘春花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车间。
其他工人们都散了，只有林小满独自伏案，专注绘画。
“阿妈。”林小满见潘春花回来了，开心地递上了她刚画完的衣服。
“嗯，画得比阿妈踩得衣服还漂亮。”潘春花接过，认真看画，小满在绘画方面果然有天赋，跟在章玲玲身边学了一段时间的基础后，现在她已经能独自创新去画了。
不再只是照葫芦画瓢，而是融入了她自己的想法。
就拿画上的这件衣服来说，原本的样衣没有口袋和袖口的蝴蝶结，但经她添了这几笔后，整件衣服显得更加精致好看了。
潘春花鼓励了好一番，林小满欢喜地绕着转圈跑。
“好啦，留心别把自己给转晕喽。”
潘春花笑着出声提醒，林小满却突然红了眼眶，停下了歪歪扭扭的步伐，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豆丁般大的泪珠，一滴滴滚烫滑落。
潘春花连忙蹲身扶起，仔细查看，“怎么了，有没有哪里摔疼了。阿妈揉揉，不哭。”
“阿妈...阿妈...”林小满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疼，她是想阿爸了...
以前在家里，她开心地绕着跛脚桌打圈跑时，阿爸也叮嘱她“傻孩子，别转晕喽”。
虽然她每次转得晕晕乎乎，走路歪歪扭扭，但总是在快要摔倒时，被阿爸护在了温暖宽厚的大怀抱里。
可今天，没有了阿爸的扑身相护，她撞在了坚硬的地上，很疼...心里很疼...
林小满越哭越凶，潘春花看得直心疼，搂过林小满，拥进怀抱，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我们小满是大孩子了，乖，不哭。”
好一会儿，林小满的噎泣声才慢慢止住。
对，她是大孩子了，她懂事，她不哭。她想阿爸，那阿妈一定更想阿爸，阿奶也很想阿爸...
可阿妈阿奶她们都没有哇哇大哭，只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哭...
她是大孩子了，她也不能哭...要哭，也要悄悄地哭...
林小满擦干了眼泪，拉过潘春花的手，“阿妈，我们要去摆摊卖衣服了。”
“嗯！我们去吃王阿婆做的灯盏糕，好不好？”潘春花的心里一片柔软，又暗涌着几丝酸涩。
她得多有福气，才有幸遇见她的小棉袄。
阿国，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小满，真的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我们的小暑，也很乖巧，妈说她已经会走路了...
潘春花别过头，偷摸了一把眼泪，笑着提过衣服，握紧林小满的手，“走喽。”
……
被闹这么一出，耽搁了不少时间。
潘春花和林小满匆忙赶到棚下场时，已经没有空摊位了。
多亏了王婆和张友德左右联合，为她占了一席之地。
潘春花连声道谢后，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并跟张友德提了代制衣厂卖衣服的事。
两个人一商量，最后决定把衣服和鞋子集合到一块儿卖，计算好双方的利润点后，就开始讨论如何销售这批货的具体方案。
在张友德的引导点拨下，潘春花感觉脑海里的新想法不断往外蹦，思路也越来越开阔。
经历了一整晚的激烈讨论后，他们终于商定了可行的销售计划。
而机灵的林小满也没闲着，一会儿站在摊子前招呼漂亮姐姐来买衣服，一会儿陪王婆聊聊天，有时还学着潘春花的模样，拿着衣服给等候灯盏糕出锅的人看。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一晚上还真零零散散地卖出了五六件衣服。
等潘春花聊好方案后，才突然想起来，接下来这段日子，自己需要没日没夜地到处奔波去卖衣服和鞋子，那小满怎么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