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花回宿舍收拾了行囊。
离开前，她站在章玲玲曾经的床铺前，低声自语：“你在追梦之路上，奔跑得怎么样了...”
“小满，快要上学了，她每天都有练习画画。而我，终于找到了心中所向，要迈出第一步了。”
“玲玲，愿我们一切都好，越来越好。”
潘春花站在窗前，回忆在制衣厂里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可人生的每一段旅程，总有终结时。
遇见一些人，告别一些人，再揣着回忆，步入下一段旅程。
不停留，向前走，走自己的路。
潘春花在昔日床铺前，留下明媚的笑容，提上所有的记忆，离开了制衣厂。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缅怀过去，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桩桩件件，刻不容缓。
潘春花将行囊暂时寄放在王婆家，带上林小满前去办理入学手续。
又在王婆的陪同下，一起去了莘诚镇上的房子。
王婆的房子是两间门面大的二层楼，一楼办作坊，二楼可以居住。
地理位置也很不错，周边菜场商店都有，距离莘诚一小也不远。
潘春花满意万分，激动地挽着王婆的胳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她正要开口言谢，就听王婆笑呵呵地开口：“好啦，再说谢字，我这耳朵都起老茧了。我就等你呀，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呢。”
“嗯！”潘春花心头暖洋洋，拿了押金和租金给王婆。
王婆推辞不肯收，“你呀，起步不容易，要花钱的地方多。我这又不急用钱，等你以后挣大钱了，再付也不迟。”
在潘春花的再三请求下，王婆才无奈收下了一部分，“你呀，跟我还这么客气。那我就先收一点，你好安心在这住。”
“好嘞，谢谢王婆！”潘春花亲切地笑道，难得恢复了在长辈面前的稚气一面。
王婆拍了拍潘春花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记恩，生怕多欠了人情。”
“我跟你说啊，这真心诚意的人情往来，是扯不灵清的，这样才能把人与人之间的情分，给源源不断地延续下去。”
王婆语重心长地念叨着，潘春花点头嬉笑地受教着。
温馨十足的人情味，在老屋小巷里，渐飘渐荡。
……
安顿好城里的一切，潘春花带上林小满，拎着大包小袋，马不停蹄地往老家赶。
在赶往飞云渡南门码头前，她特地采买了好一些特产谢礼，还联系了林宏华，托他转告吴兰英，她们要回来了！
潘春花再一次坐上轮船，心境已迥然不同。
眺望远方，江阔天高，风清气爽。
卸下了忐忑迷惘，满载着凌云壮志。
她终于，凭着一口争来的气，把日子过好了一点点。
“阿妈，我们终于回家啦，马上就可以看到阿奶和妹妹啦！”林小满晃动着潘春花的胳膊，兴奋地叫喊着。
“是呀，我们回来了。”潘春花望着即将靠岸的轮船，抒怀浅笑。
船一靠岸，林小满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拎着两袋东西，振奋地跑在前头，朝身后的潘春花招手，“阿妈，你快点呀！我要用自己挣来的钱，给妹妹买漂亮的小泥人！”
“好好好，慢点跑，留心摔跤。”潘春花整理好硕大的行囊，慢慢跟上。
林小满率先跑到捏泥人的摊位前，挑选了上次看中的泥人样式。
“你不是也喜欢小泥人吗？给自己也买一个呀。”潘春花见林小满只买了一个，正准备再从摊子上拿一个，就被林小满拉走了。
“阿妈，我长大了！给妹妹买一个就好。”
林小满越来越懂事，让潘春花在欣慰之余，更是愧疚不已。
她哪里不知道，小满是为了省钱，为她而省。
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一定要努力挣钱，至少让她的孩子，在心爱之物面前，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因乖巧懂事而选择舍弃。
“春花！”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春花，你回来啦！”
林宏华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从渡口拥挤的人群里，左避右蹿，朝她们飞奔而来。
“林委员，这么巧，你也在这，要去城里吗？”潘春花笑着打招呼问候。
“啊...不是。就碰巧，送个人来渡口，是挺巧的啊。”林宏华憨态露笑，转身跟林小满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小满，越来越漂亮啦，都长高啦。”
“谢谢林叔叔。”林小满扬起灿烂的笑容，扯了扯身上的新裙子，站得直挺挺。
“你们带的行李挺多，正好我有车，也顺路，一起捎回去吧。”林宏华把自行车一立，热情地伸手去拿潘春花手里的大包裹。
潘春花也不好多推辞，只得笑着道谢，把行李袋挂到了自行车上。
林宏华悄悄打量了一眼潘春花，她看起来更瘦了，但眼眸明亮，容光焕发，尤其是她的穿着打扮，不再是简陋的粗布麻衣，变得越来越精致漂亮了。
“你...你们在城里过得怎么样？”林宏华在潘春花转头前，迅速移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
但心，有点不在焉...
“都挺好。”潘春花笑着开口，“林委员，听我妈说，你常有帮忙照看一二，谢谢你啊。”
“没...没什么。你别跟我客气。我就是代表村里去走访群众，应该的。”
林宏华推着自行车，跟潘春花并排走着，他时不时拿余光留意着潘春花的笑容，克制着内心的纷杂欢喜。
一路相送，到村口。
吴兰英已经抱着林小暑在翘首期盼了。
她望着远远走来的三人，竟隐约有种一家圆满的错觉。
林建国走在左侧，推着自行车，潘春花走在右侧，扶着坐在后座的林小满，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家来了。
可待走近一看，吴兰英才恍然回神，她的儿子...已回归大海了...
“阿奶——阿奶！”林小满从自行车后座爬下来，捏着手里的小泥人，飞奔向吴兰英。
吴兰英蹲下了身，让林小暑站立在地上，拥抱扑怀而来的林小满。
“哎哟，我们家的小满回来啦，快让阿奶瞧瞧，更好看啦！”吴兰英开怀大笑，自从儿子离家、儿媳孙女进城，她守着空荡冷清的家，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妈。”随后走上前来的潘春花亲切地喊了一声。
“诶！”吴兰英热切地应着，心疼地望着潘春花，“孩子啊，你瘦了。在外头的日子，吃苦了。”
潘春花笑着含泪摇头，俯身抱起了一脸茫然的林小暑，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脸颊，“阿妈回来了。”
吴兰英在旁指着潘春花，对林小暑教着：“娒儿，这是你阿妈。来，我们喊‘阿妈’...”
林小暑乖巧地窝在潘春花的怀里，咯咯咧嘴笑，“阿...妈，阿妈！”
“诶！阿妈在这呢。”潘春花的心柔化成一汪春水，紧紧地抱着林小暑，不舍得撒手。
“阿奶，我也要嘛。”林小满晃动着吴兰英的胳膊撒娇，上次阿奶说过要让妹妹喊她阿姐的。
“好好好。”吴兰英欢喜得合不拢嘴，对着林小暑，介绍着：“娒儿，这是你阿姐，阿——姐——”
“阿——”林小暑口齿还不灵清，“啊”了好几声，才含糊地挤出了“阿且”二字，但这也已经足够让林小满欢呼雀跃。
“耶，我是姐姐！妹妹喊我‘阿姐’喽！”林小满在原地直蹦，把手中的漂亮小泥人塞到林小暑的手心里。
林小满紧紧地握着林小暑的柔嫩小手，笑嘻嘻地说着：“等阿姐以后给你买更多漂亮的玩具噢！还有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走，我们回家吃饭喽。”
吴兰英牵着林小满，潘春花抱起林小暑，林宏华帮着推车拿行李，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在蜿蜒的村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