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刚过三九天,风一刮,冻人鼻尖疼。
沈京鸿确认自己,外表合乎长辈心意。
命侍人带着瓜果、腊肉、香片等日常所需,造访段府。
这些见面礼,看起来粗俗,却很实用。
送给段家,十分合适。毕竟他未来岳丈,是位节俭廉直老忠臣。
送些花里胡哨、贵重物品,并不好。
“老爷、夫人,六皇子殿下来了!”家仆狂奔通报。
段云听了,撂下手里木枪,喊来十几家仆。
“跟我去门口给殿下行礼。打起精神,阵型不能乱。”
段夫人听了,藏起家庭账本,招来几个丫头。
“殿下这个点来看望红绫,可能会留下用膳。到库房领些钱,从后门出去,买紫苏、芦笋、鹿肉……”
从入门通报,到迎接,不到百秒。
脚步声整齐,由远及近,宛如层叠海浪拍岸。
段云一身干练枫红常服,领着家仆,急步赶来。
一步一鼓点。
十几家仆排成两列,站在段云身后。立定站好,家仆一齐抱拳,嗓音洪亮:“恭迎六殿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军营校场。
这就是段家的风格,豁朗直白,如长风卷起红旗猎猎。
面对这阵仗,沈京鸿并不意外。
“殿下莅临。臣有失远迎。”段云作揖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沈京鸿抱着一捧粉百合,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本王听闻令嫒苏醒,便从御史台赶来。突然登门拜访,着实失礼。”
“来的着急,只带些薄礼。”他回头使一个眼色。
建王府仆从抬上礼品。鸡鸭鱼肉、干果拼盘,还以为他来拜年。
“这怎使得。”段云见礼品抬入府门,感慨道:“殿下亲临,已是抬举老臣。”说罢,请沈京鸿入大堂:“近日天寒,殿下里面歇息。老臣这就派人,喊犬女出来。”
沈京鸿抱花,走在段云身侧稍前:“令嫒刚醒,身子虚。本王有些事,想单独与她谈。不知将军您,可否行个方便。”
听这话,段云面色凝固。
殿下要进自己女儿闺房。当然不行。就算是殿下,也不行。
女儿清白,岂是儿戏。
沈京鸿见段云表情石化,缓和眉目,解释道:“本王知礼。女子闺阁,当然进不得。本王只是担心令嫒身子虚弱,想问贵府,可有放软塌的房间,让令嫒与本王相谈时,坐的舒服些。”
“有。”段云脸上一层冰化开,豁然爽朗:“殿下关照犬女,老臣感激不尽。”
等家仆收拾房间,沈京鸿跟段云聊了会儿军政见解。
从大燕征兵制,聊到北疆战事。
段云没想到,整日吃酒赏花小王爷,竟懂些军事。
两人相谈甚欢。段云高兴,一拍大腿,邀请他留在段府用晚膳。
此时,东院厢房。
段红绫裹着被子,刚坐在软榻上,听见远处父亲“哈哈”笑声穿透院墙。
“翠微,外面发生什么。”段红绫皱眉问。
“殿下答应,留下用晚膳。”
翠微给她披上棉织披肩,欢喜道:“殿下对小姐您,用心之至。我们做下人的,看了也为小姐您高兴啊。”
自她景龙湖出事。
沈京鸿第一时间将她送回段府,请大夫、买药,上下打点,顺带安慰段父段母。
周到且体贴。
加上沈京鸿本身,白皮大眼,每次出场一副乖巧老实样。段父段母更欢喜他。
上到父母,下到家仆,皆被沈京鸿攻略。
段红绫心里复杂。
正叹气,门外响起熟悉脚步声。她竖耳朵一听,知道沈京鸿来了。
“段小姐。”
“殿下来了。”翠微小步跑去开门,行礼道声万福。
玄衣少年披着白狐裘,捧着一束粉百合,修长身姿被阳光描上一层金边。
“殿下万福。”她晃晃悠悠下榻,正要屈膝。
“不用行礼,坐回榻上吧。”沈京鸿跨入门槛,命翠微离屋关门。
屋内摆设简单,榻和桌椅拼凑,满屋木头色。
只有少年和花,显得十分亮眼。
尤其是他怀中花朵,满满一捧,粉红明亮如少女心。
“喜欢吗。”他坐到榻边,将花束拥到她眼前,垂眸一笑。
“喜欢。”
这是标准答案。
她抱着粉百合,指尖轻抚微凉花瓣,低头微嗅,花香细腻温柔。
“身子可好些?”
沈京鸿见她点头,眉梢垂下,呵气无奈:“你啊,胆子不小。踩着冰,跑湖中心取木匣。我在湖园外看着,吓出一身冷汗。”
段红绫解释:“我想在秦窈前面取得木匣,一时顾不上危险,就……下次不敢了。”
“以后小心些。”
他带着责备:“踏冰本就吓人,你还突然昏倒。急得我带人,立马闯进去救你。”
段红绫有些惭愧,将头低到花里:“谢殿下搭救。”
汴京到处在传,建王沈京鸿在皇宫景龙湖,救下两位千金。
仅次于“李贵妃案”,排在热点榜第二。
“可知,你为何晕倒。”
段红绫摇头:“我打开木匣后,看到指尖流血,然后身体就……”
被剥夺知觉,失去控制它的所有能力。
倒在冰上,眼睁睁看自己意识被吞噬。
“木匣里有一根涂药银针。”
沈京鸿沉声道:“我怕引起恐慌,就让大夫瞒着将军和夫人。”
“银针。”她反复念叨,忽地皱眉道:“那木匣还在殿下手里吗?”
沈京鸿道:“我取下针,将木匣呈给父皇。如你所言,木匣是太师府圈套。秦窈演戏,引你去取。”
木匣是太师府放的。
让沈京鸿获取,找皇上翻案,看他被皇上臭骂、然后流放。
这一点,她能理解。
但是,放银针让她晕倒,有什么意义。
她承认,在投毒案时,太师府就想让她死。
但不至于,追害到百花会。
见她皱眉思索,沈京鸿心里愉悦,再添一把火:“你怎么惹上秦窈。”
惹上秦窈?
难道,银针是秦窈放的?
她一怔,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