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说辞,真能让他们掏钱?”
东市不远处的留春醉雅阁中,厉从南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一边悄悄观望一楼大堂的行首们,一边对魏瑾萱问道。
就在不久之前,魏瑾萱叫来了王华容,并在这间雅阁中,向他传授了一套说辞,准备让他代替自己去忽悠……呃,说服众行首。
简单说来,无非就是冠名、赞助、打广告那一套。
魏瑾萱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她同样来到窗前,看着下方的人们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魏睿柏和王华容同时出现在下面。
魏瑾萱本来的计划,是让王华容去抛头露面就够了。魏睿柏担心王华容压不住场,这才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出面。
结果非常符合预期,当众行首看到魏睿柏时,整个大堂先是为之一静,接着,认出他的纷纷起身行礼,不认识他的,则在其他人提点下,慌忙跟着起身行礼。
魏睿柏对他们点头,随即一言不发的坐下,让王华容开始讲话。
王华容遵循魏瑾萱的要求,先露出和善的笑容,才开始演讲:“欢迎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用词,与他熟识的行首们都惊呆了——这还是魏府那位王先生吗?他也会这么客气的吗?
魏瑾萱同样看到了王华容的表现,她不禁满意地点头:“王先生真不错,都是读稿子,他比慧娘强太多了。”
王华容并不知道别人心中所想,他忠实的复述着魏瑾萱的话,力求一个字都不出纰漏。
从“大赛宗旨”到“大赛特性”;从“项目背景”到“商业定位”;从“演出规划”到“赞助权益”。
新词汇一一从他口中蹦出,听得魏瑾萱连连点头,听得众行首晕头转向。
王华容一刻不停地讲了半个时辰,待到把魏瑾萱交代的内容完整重复一遍后,才示意大家可以开始自由提问了。
行首之中,一人立刻站起来。他的体型与魏业相仿,看上去虎背熊腰,一点都不像名掌柜。
“王先生,您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掏钱呗?”
这人虽是商人,背后却有着不弱于魏府的势力,因而才敢问的如此直接。
这个问题在魏瑾萱射程之内,她早已教过王华容标准答案,所以王华容想都不想便回答道:“大家可以如此理解,但王某需要重申一遍,这并不是让你们平白掏钱,而是你们出钱、我们出力,让所有人彼此成就、彼此获利。”
那人莫名“哼哼”冷笑两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坐了回去。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显然不信王华容的那套说辞。
王华容对这人的表现有些不满,但是小娘子有要求,他仍旧努力地维持着笑容:“还有要提问的吗?”
眼看气氛被搞的有些冷,赵发连忙站起身来:“王先生,您刚刚讲话时便一直在强调什么‘互相成就、彼此获利’,可小老儿还是没想明白,明明是让我们掏钱,怎么就成相互成就了?”
在二楼雅阁偷看的厉从南,不禁恨恨道:“这厮,明明是自家人,怎地去帮别人说话?”
魏瑾萱毫不在意:“你可冤枉赵掌柜了。他看似站在众行首的角度提问,实际上却是完全站在咱们这边呢。”
见厉从南不解,她便继续解释道:“之前那人把场子搞得有些冷,赵掌柜才主动将冷场的根本原因挑明,从而给了王先生再次说明的机会,让他可以加深众行首对咱们骗……咳咳,拉赞助的理解。实可谓用心良苦呐。”
厉从南还是有些不信,但场上王华容的想法,于魏瑾萱几乎一致。
他的笑容总算真诚了几分:“这位行首问得好。王某打个不太成熟的比方,诸位若想要一样东西,王某手中正好有,诸位该当如何?总不能直接派人来抢吧?是否应该掏钱买?”
他一连三问,把许多人问得连连点头。
然而也有那脑子转得快的:“王先生此话差矣,您打的比方是手中有货,可现在您手里并没有货呀?”
提问之人没有起身,王华容没有看到他,但是在心中为他默默点了个赞。
接着这位最佳捧哏的问题,王华容笑道:“货必须有实体吗?”
不等众人回答,他又继续问道:“诸位去平康坊买醉,买的真是那桌吃喝吗?”
一提到青楼,不少人都露出会心一笑,更有人起哄符合:“王先生说的对!”
王华容冲着起哄的方向点点头,随即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我们手里的货物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就在那儿。只要你愿意出钱,我们就可以回馈给你十倍百倍的利润。”
通过这一次浅显的说明,在座行首中许多都有了意动,只是最初那人,偏偏又不合时宜地起身道:“王先生,平康坊的青楼女子可都是现成的,您说的这劳什子大赛,却需要我们出钱办。
“我也有个不太成熟的比方,您这等于是想要开青楼却没钱,让我们先帮您垫付,回头开起来再给我们好处。往不好听了说,若是开不起来呢?我们的钱岂不就打水飘了?”
王华容看向这人,若是平时,直接命人将他打出去即可。偏偏小娘子要求必须微笑服务,这让他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所以王某说,那是个不太成熟的比方。事实上,赞助这场大赛,真正的本质还是我最初说的,它是一次投资……”
“投资的权益……”
“有皇家背书……”
“几乎不会出现翻车……”
王华容将魏瑾萱的交代,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随后又回答了几个其他问题。
在没有人提问之后,他宣布有兴趣赞助的行首留下,没兴趣的吃饱喝足即可自行离开。
他则与魏睿柏一同上到二楼。
一进雅阁,王华容上前一步,对魏瑾萱深深躬礼:“王某愧对小娘子委托。”
魏瑾萱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先生表现的很好呀,哪里愧对了?”
她倒不是假客气,比起上次让慧娘忽悠人,王华容的表现,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这哪里还有好嫌弃的地方?
听王华容一番解释后,魏瑾萱恍然道:“嗐,王先生想多了。我本来也没想过说服全东市的商家。只要这里面有三五个人动心,他们再回去说服他们一行中的几家,想来办大赛的钱也就够了。”
王华容没想到魏瑾萱的要求如此低,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若是不够的话……该当如何?”
不等魏瑾萱回答,魏睿柏便无所谓地说道:“不够就去问陛下要。”
魏瑾萱认可地点头:“没错,圣旨里是没提钱的事儿。我们不要钱就给陛下办了,那是我们有本事;我们实在办不起来,陛下还真能一文不出吗?”
王华容若有所思,厉从南一脸懵伯夷……
虽说魏睿柏和王华容离开之前,留下了让众行首吃好喝好再走的话。
但是,众行首哪个不是有眼力见的人?
待到两人消失在二楼拐角,便有确定不参与的人,直接起身离开了。
留下的,要么是打定心思要参与的,要么是还没想明白在犹豫的。
说来也好笑,一直找事儿那位,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不过,他也没有坐在原位等待。
此刻的他,正在大堂中四处游荡,努力说服犹豫的人离开。
那场景,像极了后世热心群众在保健品推销会上,努力劝说被骗大爷大妈离开的模样。
不得不说,他的成果十分斐然。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至少有三四十人被他劝走了。
当大堂里只剩下七个人时,劝说终于失效了。
他倒也不气恼,直接回到原位坐下,乐呵呵地喝起酒来。
赵发看他悠闲地自斟自饮,不禁气笑了:“好你个彪联,劝走那么多人还好意思在这儿喝酒?你就不怕一会儿王先生下来,直接赏你一顿打?”
被叫做彪联的人根本不在意,他饮下一杯酒,长长呼出一口酒气后,才呵呵笑道:“我与你的心思一般无二,王先生为何打我?”
赵发一愣:“你也要赞助那个……那个……”
“好歌舞大赛。”彪联替他说道。
“对对,你也要赞助好歌舞大赛?”赵发的眼神中充满疑惑,“你既然想要赞助,为何将他人全都劝走……?”
彪联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笑吟吟地看着赵发,赵发则瞬间想明白了:“你是不想与其他人分润好处?!”
“什么叫不与其他人分润好处?”彪联眨眼想装无辜,偏偏他那长相一点儿都不无辜,“诸位不是都还在吗?我只是赶走了些许杂鱼罢了。”
“彪掌柜说的不错,好处近在眼前都看不清的人,走便走了吧。”
清脆中夹杂奶柔的声音,突然在楼梯处响起。
最终留下的七人同时抬头看去,发现除了刚刚的魏睿柏和王华容之外,还有两名少女同时走了下来。
说话的那位看上去年纪最小,却隐隐被另外三人环绕。
彪联知道,正主儿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