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门时，怀蕴一直生活在终南山洞天掌门的女儿的名头之下。下山后，遇上妖了，又是‘小蕴的女儿’。上次遇到的花妖是如此，现下的玳瑁妖也是如此。
“小蕴的女儿，你是叫‘怀蕴’对吗？”
“是。”怀蕴受宠若惊，怀安这是在维护她？一直以来，无论怀蕴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算得上不愧是一愿与小蕴的女儿。时间一久，失落太多次了，怀蕴便随他们喊了。
“看来我没记错哈哈哈哈……”
“活了太久，遇上的人和事情太多，要记住的东西也太多了。”玳瑁妖冲怀安一笑，“小医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怀安。”
“谢谢你。”
“不客气。”怀安客气且疏离，对比往日，还有些冷冷的。
怀谟饶有兴味看向怀安，傻小子这是要开窍了？
“我叫祁罗，你们也可以就叫我怀蕴的朋友啊哈哈哈哈……”
玳瑁妖许是太久没遇上能说话的生灵，倒豆子一般跟怀蕴说起往昔的事，还时不时回答小道友们的一些疑问。怀安一言不发，一会儿远远望向沧海尽处，一会儿凝神思考什么。
“怀蕴，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姑娘。当然现在也是哈哈哈哈哈……”玳瑁妖祁罗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上爽朗的笑声，真是孤寂太久了。
“有多少年了？”
“你不要暴露我的年龄好不好。”怀蕴埋怨一句，“我悄悄跟你说。”
“哈哈哈哈……”
怀安踩着剑靠到怀谟身旁，一脸错愕。
师姐方才是在跟他撒娇？
你不是看海呢？怀谟看热闹不嫌事大。
师姐还跟他说悄悄话？
你不是看海呢？
收到怀安充满怨念的一瞥，怀谟传音道：“你没看到我们都插不上话么？”
饶是怀谟火上浇油，怀安也没做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举动，继续看海，脑中继续天人交战。
为何看到师姐与别的男子亲近，心中会郁郁难平？怀安自知与怀蕴远算不上两情相悦，若只是占有欲作祟，那就该好生调整心态，师姐是自由的人。
再往东行半日，一行人抵达一片海潮平静处。
“小道友们，阵在海底。”
波澜不惊的海面之下，定有暗潮汹涌。
“我下去探探。”怀谟倒跃入海中，不一会儿抓着发冠，披散着头发浮上来。
“海底有激流，大阵还在其下。”
做好准备，一行人接续入海，向下潜。
激流动能甚大，果然能冲散发髻。
怀蕴先一步抓住怀安的玉冠，心中某个想法又蠢蠢欲动，甚至外显到手上。怀谟转头，见怀蕴捏碎了玉冠。
师姐不愧是师姐！
偌大的法阵是个呈五角的平台，五芒星的各个交点便是阵眼所在。法阵外有一片封印，似穹顶。隔绝海水，也阻拦可能误闯的生物。
烘干衣物头发，又再三以袪尘咒除去身上盐粒。几人迅速恢复平日端庄的打扮，除了发冠被怀蕴捏碎了的怀安。
只用簪子也可以绾发，怀安归拢发丝，欲用簪子绕上几圈，再……
“不要绾。”怀蕴打断道。
怀安一顿，又听怀蕴道：“很好看。”我喜欢。
“啊……”怀沁头大，师姐这是又犯病了？
“过来。”怀谟将怀沁拎到一旁批评教育，“不要坏了师姐和怀安的好事。”
在卧室与浴室之外的地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都有违门规。怀安还是将顶上一半头发绾了个发髻，莹白的玉簪于一头乌黑中如皎月悬于夜空中。
怀蕴站在怀安身侧，看着怀安抬手，广袖从皓腕上滑落，以手为梳插入发中时，还转头与怀蕴对视一眼。
只一眼，怀蕴觉得鼻头有些热，捂着口鼻往旁边去。
“师姐？”怀安心里有只猫在挠，她又躲我？
“这阵下是个入口。”怀沁仔细勘察后得到新的线索。
“入口……会是别的界域吗？”试炼的四人还记得在试炼楼中遇到的鱼间，还有怀世反复强调的：“不要擅闯别的界域，不然师门收尸寻不到！”
“怀沁小道友，你师父放心让你来，应该没什么危险吧？”祁罗方知怀蕴与那小医修怀安似乎有戏，不好再拉着怀蕴一直聊，便主动靠近唯一落单的怀沁。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有些怕。”山下可不比试炼楼，死了就是真死了。
“那你完成任务后我去探探。”
解阵得费一番功夫，怀沁忙着，余下几人坐着与玳瑁妖闲聊。
“祁罗，你可知这附近哪儿有鲛妖？”怀蕴还记着要给怀安寻些鲛脂。
“有倒是有，不过鲛妖歌喉迷人心智，你还好，他们不一定抵御得了。”
“无妨，我去就行。”
“在此地还得往南，按方才的步速，一日可往返。”
“好。”怀蕴又问道：“接下来你要去何处？”
“去人间转转吧。原先认识的那些凡人转世都两三轮了吧，也不怕被认出来。”
“去何地呢？”
“想去徐州，那儿毗邻黄海，玩够了我再往海里一躺，说不定再次醒来还能遇上你。”
“说不定能遇上什么人，你就不想躺了。”怀蕴想起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见怀蕴笑，怀安不想听了，欲起身去看怀沁进度如何，又听得祁罗道：“可不敢再与凡人相恋了。”
“人与妖啊，终是殊途。”
“哎，对了，那个花妖寻得她相公的转世没？”
“卓灼啊，她没有呢。她被困在京城多年，回山上修养一段日子了再去寻。”
“看吧，何苦执着。”
“师姐，要是怀予师兄的转世还是人，那岂不是又是一轮悲剧？”
“卓灼说她会做一株被种在院子里的茶花，看怀予师兄的转世长大、成婚、生子、老去。”
更虐了……
怀思抿抿嘴，“师姐，掌门没去寻你娘的转世，也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怀蕴回得果断，“我爹觉得既然已经转世了，即便魂魄未变，与前世也是不一样的人了。一人满怀热忱，另一人可能觉得莫名其妙又压迫。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或许双方都会很痛苦吧。不如带着往昔的回忆孤身活下去，还能思念。”
“那，师姐你会去寻吗？”
“若我是我爹，我会去寻，护着我娘的转世一世无忧，于心里也是慰藉。不过我的话，尊重我爹的意愿。若是碰巧遇上了，自然也会略尽孝道。”
待怀沁解完阵，一行人再回到海面之上时，已月上中天。
几人也曾在岸上观过沧海月明，鱼龙潜跃。此番在满月大潮时身临海中，周遭诡谲。并不寒冷的九月中旬，人却倍感遍体生寒。
“海中也有百鬼夜行？”怀思闻所未闻，海风中带有浓浓的鬼气，渐渐迫近，让怀思只能得出这个猜测。
“不是。”下山前怀世特意考过百鬼夜行的题，怀安当时没答好，过后特意去查了查。
百鬼夜行只会发生在有人住的城中，也有些类似的群魔乱舞的活动发生在山野中，如鬼王娶亲。
至于发生在海中的，知道的人甚少，记载也寥寥。
“我上去看看。”祁罗飞得更高些，迅即又落回五人身旁。
“有鬼船！快逃！”
天际有薄云飘至月盘前，折射出宽宽一圈七彩的光。海上浓雾起，几人越飞越高，却飞不出浓雾重重。
耳畔是厉鬼瘆人的笑声，夹杂着远远的女人幽怨的呼喊。
“师姐！”
道行最低为解阵又损耗了一半是神元，怀沁直呼难受。怀安也是强忍着，不住施着静心咒。
“去水下！”
只要有人出手，必定会引来群鬼围攻。水下有湍流有封印，能暂时绊住鬼船，万不得已时，还能避于大阵下的入口中。
“你呢？”怀安传音喊。
“我能与之一斗。”
“一起走！”
祁罗从衣摆中取出双刀来，“怀蕴，我助你掩护。小道友你们快逃！”
“怀安，快走。”
又不是什么生死一线的关头，还不需要这种情节！
怀思借着满月之能也能勉强一战，随怀蕴与祁罗踏上鬼船与鬼怪厮杀。
怀谟带着怀安怀沁跳进海中，穿过湍流，又回到封印之下。鬼船与浓雾不得深入水下，只追了一段，便放弃了。
“还好吗？”
怀沁闭上眼，耳畔还是凄厉的鬼声。怀安施过静心咒，稍稍缓和了一会儿，鬼声又卷土重来。
“怀谟你没事吧？”
“我无碍。”
“你照顾好怀沁，我上去接怀思，也告诉师姐他们可以躲下来。”
海底只剩两人坐在法阵一隅，望着封印之外。只有昏暗的海水，还有极速奔腾而过的湍流。
“怀安，我们好没用啊。”怀沁倍感无力，又看向大阵。
“不要这样说，术业有专攻。还难受吗？”怀安安抚道，“解阵还是你最厉害啊。”
“那几只鬼没叫了，许是被师姐他们除去了吧。”话音未落，怀沁注意到法阵另一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怀沁装作无事，传音道：“怀安，小心！”
“有鬼趁我们穿过封印时跟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