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大清早，空气里带着冷峭寒意，楼下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骆嘉石，起床上学了。”
站在楼下的少女，脸颊带着浅粉色，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戴着红色围巾，一中几百年没有变过的冬季校服外面套了身白色羽绒服。
张妈瞧见，从厨房捏了个奶黄包给她，“阿蒲来了啊，嘉石估计还没有醒来呢。”
“他怎么这么懒。”少女有些懊恼，愤愤不平地咬了口包子，兀自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等他了，我假期作业还没写完，本来想着早点去学校补上。”
张妈闲下来，坐着陪阿蒲聊天。她喜欢这小姑娘喜欢得紧，长得俏生生的，说话还特有趣。隔三岔五就往这边跑，见人就叫。
聊了没多久，她一声哎呀就往厨房跑，“阿蒲你自己坐，我粥还在熬，可别给我糊了。”
阿蒲应下，伸手揉了揉自己肚子，觉得有点饱。她在家吃了碗虾仁粥出门，在这里又没有忍住，连吃了好几个奶黄包，此时此刻，她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进门的地方，多了个瓷瓶。她慢吞吞移过去看，觉得宁姨品味就是好，这瓶子好看极了。
半弯着腰，阿蒲左看看右瞧瞧，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轮胎与地面细小的摩擦声。倒退几步，她忽地就绊着个东西，直接摔了下去。
哦不是摔了下去。
是摔在一个人身上，更准确来说，是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身上。
他穿着黑色大衣，眉眼冷峻，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和凌冽寒气，整个人看起来冷漠极了，如果忽视他大衣上被自己手上的奶黄包流心糊了一块的话。
“不打算起来了吗？”男人语气生硬，眉眼隐约带着点不耐烦。
阿蒲脸一红，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刚刚硌在轮椅扶手上面，疼得要命。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站不起来，就直愣愣看着人。
直到面前男人脸色越来越差。
“你们在干什么？”骆嘉石刚下楼梯就看见这样有冲击力的一幕，连忙拉起还坐在人身上的阿蒲，低声问道，“怎么了？”
阿蒲眼里带着泪花，只知道喊疼。
“她摔到腰了。”男人淡淡补充道。
“才不是。”阿蒲小声辩解。
骆商投去探究的目光。
阿蒲停了好久，才可怜巴巴地补充，“是摔到背了，我妈说过，小孩子没有腰。”
这估计是骆商听过最荒唐的话，他目光在小姑娘脸上顿了许久，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情，慢慢摇着轮椅朝客厅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听着不远处的声音。
“疼吗？”
“还行，都怪你起床起得迟。”
“行行行，都怪我。”骆嘉石哄好人，才拎着书包走到慢悠悠喝着水的人面前，老老实实喊了句哥。
骆商稍一抬眸，看见少女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手顿了顿，轻声嗯下。
俩人走了好久，骆商还能听见小声的讨论。
“原来你还有个哥哥啊。”
“......”
“他为什么坐着轮椅，是因为懒，不想走路吗？”
正喝着水，骆商不可避免地呛了一声，悠悠看过去，少女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迎着早上的朝阳。
一整天，阿蒲的心都不在课堂上，连着被老师点名了好几次，脑海里一直钻出男人的那张脸。同桌在聊最近爆红的流量，“他脸真是绝了，我这辈子见过最帅的一张脸。”
“才不是。”阿蒲下意识反驳。
“什么才不是。”
阿蒲语气认真，“我今天看见了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比她们刚才说的那个流量好看多了。那个流量阿蒲见过，觉得他长得像个发面馒头。
下课回了家，陈京柏闲闲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阿蒲放下书包，踮起脚尖走到他身后，忽然出声，“哥，你在看什么。”
陈京柏吓得手机都快要捞不住，脸色变了变，“你干什么？”
“没什么...”见她哥真生气，阿蒲讪讪道，“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打招呼？”
“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陈京柏收起手机，扬了扬下巴，“说吧，想问什么。”
她悄悄挪过去，抱住陈京柏的胳膊，眼睛眨啊眨，“哥，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等骆嘉石的时候看见他哥了。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个哥哥。”
观察着陈京柏并不意外的表情，阿蒲就猜到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情。
她抿了抿唇，“可是那个哥哥怎么坐着轮椅啊。”
陈京柏撇头看她一眼，眼睛瞪眼睛，阿蒲不由得缩起脖子，就以为他猜透自己心里这点小心思时，他嗤的一声，“你瞎叫什么哥哥。”
“你只有我一个哥哥，你给我离他哥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和我说说他嘛。”阿蒲试着摇摇他胳膊。
陈京柏满脸的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长了。”
“没呀。”
“那你今天怎么一个劲的恶心我。”陈京柏点她额头，“老实点，别把小心思打在你哥哥我身上。陈颂上你当，我可不上。”
阿蒲松了他胳膊，缓缓吐了口气，扯了张湿纸巾将刚碰过他的那只手擦了擦。
陈京柏挑眉，“怎么了？嫌你哥我脏？”
“不是，我嫌我自己脏。”阿蒲语气幽幽。
“......”
“回来的路上，天上飞过只麻雀，屎好像拉我手上了。刚回来的急，忘了洗。”
“......”
-
平城的冬日冷，宁清音正准备出门，看见骆商坐在轮椅上看书，脚步顿了顿，重新折回，语气温和，“听说前几天的相亲你又没有去？”
“没有去。”骆商神色淡淡。
“你好歹也要去见见人家姑娘，才知道合不合适。”
骆商将手中书合上，微垂的眼帘抬起，语气微微嘲讽“见了之后呢，结婚吗，就像你的婚姻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清音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你也能一辈子坐在这上面吧。你有你的人生，不用因为我们毁了你自己。”
“这和你们没关系。”
客厅里气氛并不怎么好，阿蒲几乎是刚进门就感觉到了，她觉得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宁清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摸了摸阿蒲的头，“阿姨要出门了，嘉石还在楼上，要帮你叫他吗？”
“不用了，我在下面等他就行。”阿蒲自己在沙发角落边上找了个位置坐，像个鹌鹑一样，存在感几乎为零。
眼神不停地往另一边瞄过去，他在看书，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书。这可怎么办，她也不爱看书啊，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怎么办？
注意到另外一边不断传来的打探目标，骆商也没有在意，依旧闲闲地翻着手中的书。直到沙发另一边的鹌鹑不断慢慢朝他靠近，声音小小的，“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骆商挑眉，“你叫我什么？”
“哥哥呀，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他轻笑了声，觉得陈京柏这妹妹有些好玩，难得起了点兴趣，他饶有兴致问道，“为什么问我看什么书？”
这...这要怎么答。
硬着头皮，“我哥说你以前成绩很好，我成绩不太好，所以想问问你看什么书，向你学习一下。”
“是吗？”骆商慢悠悠问，眼皮子撩了下。
“嗯嗯。”阿蒲头跟捣蒜似的。
“那给你看吧。”他合上手中书，扔进阿蒲怀里。入目的就是一张血淋淋的封面，书名叫做《如何完美解剖一具尸体》。
看见封面的那一刻，阿蒲就两眼黑。她最怕这种东西了，将目光移开，她呵呵两声，“这种书啊，这种类型的书我也喜欢看。”
骆商观察着小姑娘的反应，明明害怕的要命，脸都冒白汗了，还是一脸的镇定。他轻笑了声，从她手中拿过书，重新翻开。“你哥真的是这样说的？”
阿蒲面不改色，“真的。”
他笑了笑，“那他还说什么了？”
脑筋转了转，阿蒲眉眼弯弯，“他还说你数学成绩很好，我有空可以找你帮忙辅导一下。他说你人很好，一定会答应的。”
“你真的会答应吗？”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活力。
骆商手指蜷缩了下，垂眼遮住眼中神情，轻声回答，“当然会答应，不是说我善良吗。”
反正他日子过的无趣，那偶尔捉弄一下小孩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