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膺，老熟人了。
两人视线对上片刻后，心照不宣地分别侧过头去，为刚刚的尴尬粉饰太平。
其实在大粉回踩事件之后，也许是因为行程太满，段亦凯感觉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与文膺有关的新闻。这位选秀时代最后的宠儿，在匆匆浪流的冲刷里，也终究变成了一粒沙。
电梯停在-2，挂着向上的箭头，但是迟迟未动。
与老对家站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说些什么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不说话气氛又未免太过古怪。
段亦凯还在犹豫着是否需要寒暄一二，不曾想文膺先开了口。
“崔泊京——”
果然是为了这个事。
段亦凯并没有分神去看他，只是听到旧友名字时，了然地点头：“我知道。”
文膺顿了顿，继续：“他的死很蹊跷。”
“嗯。”
“你想过可能是人为的吗？”
段亦凯微微侧脸：“你知道些什么吗？”
眼前这个长相标致到有些雌雄不辨的男生眼神有些躲闪：“也只是我的猜测。”
“叮——”
那个慢吞吞的电梯终于到了。
段亦凯没再说些什么，提步迈了进去，文膺紧随其后，在电梯里他一直缄默，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正当段亦凯要以为今天与文膺的相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时，他们到达停车场层，走出电梯厢的那刻，文膺拉住了他。
“刚刚在银塔餐厅有监控，我不方便多说。”他语速很快，声音却低，“我大概知道会是什么人，但是那是我们都撼动不了的存在——甚至比穆成殷还要难以扳倒。”
段亦凯怔住：“你……”
文膺勉力笑了笑：“再联系吧，我先走了。”
回程的路上，段亦凯一直想着文膺的话。
这小孩真该死啊，话说一半就算了，还故弄玄虚地说一句“再联系”，不是，他到底记不记得，他俩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怎么联系，微博私信吗？埋在一堆粉丝留言里哪年才看得到？
好不容易站在同一阵营，文膺也不让他省心，看来这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滴滴——”
一声尖锐的汽笛声打乱了段亦凯的思绪，他恍然回神，才看到前面急急刹停的帕拉梅拉，还好刹车及时，险些追尾。
“要死啊！怎么开车的！”
帕拉梅拉的车主气势汹汹冲来兴师问罪，段亦凯放下车窗后，再次愣住了。
“不是，贺橘生？怎么遇到你就有交通事故？”
贺橘生摘下墨镜，漂亮脸蛋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她甚至今天开的还不是之前那辆卡宴，却还能遇上段亦凯这位瘟神。
“我还想问你呢，腿刚好又不长记性了是吧？开车看路，ok？”
“好好好，贺总说得对。”
段亦凯环顾四下，本来是想抄近道去蔺十方的工作室，结果因为走神，不知怎的走到这儿来。这边不是主干道，车流量不算大，再往西五公里就是一个影视基地，瀛洲文化刚投了一部戏在那边，所以遇到贺橘生倒也不奇怪。
说到贺橘生，段亦凯茅塞顿开，刚刚琢磨半天的事情好像有了解决办法。
而贺橘生看段亦凯突然笑起来，登时觉得后背一凉，不由抱臂护住了自己：“你傻笑什么？”
“你还有文膺的联系方式吧？微信？电话？”段亦凯嬉皮笑脸，“给我一下，我有事找他。”
或许真的该出门看看老黄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橘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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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十方的工作室开在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因此逃不开段亦凯三天两头上门化缘，今日也是如此。
“祖宗，我的全部身家都投给你了，其他钱在工作室账上，我不能动的。”
段亦凯与蔺十方之间一向不拘小节，讲话也没什么忌讳，所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死乞白赖：“好哥哥，你可是辽原地产公子哥，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蔺十方摇头：“那是蔺不疑的钱，与我没什么关系。”
“目前看来，你可是辽原地产和GR影视唯一合法继承人诶。”有这身家还不珍惜，富二代可真任性啊。
然而这位富二代并不理睬。
段亦凯再出一计，故意感慨：“哎，有些人和我称兄道弟，结果还不如一般朋友出手阔绰，想想真伤心啊。”
“我可是准备给你投三百万的，谁比我大方？”
鱼儿上钩，段亦凯满意地眨眨眼：“沈小姐出了一千万。”
“……”蔺十方黑脸，“你还用激将法？”
“那没有，只是陈述一下事实罢了。不过，你也可以技术入股——”
他此行目的才不是投资，毕竟蔺十方离开家里单干，能给他投三百万业已算是出手相当阔绰了，他只是想来说服蔺十方进组当服化负责人。
听完段亦凯的想法，蔺十方的脸更黑了：“不是，你就没有觉得这样有点大材小用吗？”
“可是我相信你的审美，只要你出方案，我雇小孟跟组也可以的。”
“我不。”
看来跟魏总说的一样，蔺十方就是个倔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不过他还有一招杀手锏，魏舒芜给的秘密武器。
“那还真是可惜了，之前魏总告诉我，罗萝老师对这个本子挺感兴趣的——”
蔺十方竟红了耳根。
“你诈我？”
段亦凯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是真的诈，也是魏总诈我俩，你得跟你后妈算账。”
有时候蔺十方真的讨厌魏舒芜，有时候却又说不上来地被她感动，甚至有时候他想，魏舒芜或许比他家那个老头子还了解他。
当然，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会给段亦凯出这种损招。
“行行行，我答应你。”蔺十方没好气地转身进了里间，段亦凯还在外面大声追着喊“十方你说话要算话，我回头就把剧本发给你”——
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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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风雨桥》就没什么宣传任务，线上连线直播聊天过两次，线下在中戏和横影的宣传发布会结束后，基本就剩下一些社交媒体平台的宣传活动，并不很耗费心力，所以段亦凯连风雨桥的成绩都没怎么关心。
“嗨小段，最近过得好吗？”何双月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人讶异，从电话那头轻快的女声中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心情相当愉快。
“还不错，怎么了？”
段亦凯头还晕乎乎的，答得也敷衍。这段时间为了谈投资，他可没少泡在酒局里，人都喝肿了两个度。
何双月笑：“听起来你在撒谎。看来，是不满意《风雨桥》的成绩？比起《赌杀》《西海岸》是差了点，但是作为近年少有的小成本制作黑马，已经是赢了好几倍了，别太贪心。”
“什、什么？”段亦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他与路原对这部片子的期望也不高，演员阵容一般，宣发拉胯，上映的时节也不是什么热门档期。
也恰恰因为不是国庆、跨年这样的热门时节，避开与名导大片的正面交锋，反而杀出一条路子，成功霸占了影院的排片榜首。
“嗯……现在的实时票房，大概快要有6亿了。扯远了，段亦凯，我今天打电话想问你，最近我们官方账号后台收到了不少网友的私信和评论，想让我们出一条《风雨桥》拍摄地圣地巡礼的视频，我想对接一下你的档期，顺势再炒一波热度。”
“好，我没问题。”
挂掉电话后，段亦凯才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6亿！
第一次挑大梁拍摄的电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然是值得骄傲翘起尾巴的丰功伟绩，怪不得他虽是初出茅庐当制片人，对方听闻段亦凯与路原的组合，还饶有兴味地听他作项目介绍。
这样的成就捧在手上，他觉得自己周身都在颤抖，也对新戏更有了信心。
下午正好有跟路原的碰头会，段亦凯便提起了这件事。路原听罢，神情倒很淡定，只是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话音很轻：“我本也想去G市一趟，正好，一起回去吧。”
“您是去……”
“取景。”
家乡就是滋养创作人的土壤，路原影片的原始粗粝质感，本也来源于故乡。崔泊京生在华南，原本这个故事是带着咸腥潮湿气息的，经过路原的修改，不至于和G市水土不服。
路原说G市是他的福地，出得来一部《风雨桥》，也就出得来第二部。
“对了，这个本子还没立项定名呢，路导有想法吗？”
崔泊京写了故事，却一直空着扉页未署名。现在，这个犯难的问题留给了他俩。
路导把本子往段亦凯眼前一推：“你是制片人，你定吧。”
段亦凯托腮思忖，良久才提笔落下两字：惊蛰。
“惊蛰时节的故事，就用惊蛰来点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