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丞气得脸色铁青。
怒火冲垮理智，他厉声高喝：“来人呐，速取刑具送……。”
“府丞大人，”治中搁下笔，截住他的话茬：“眼下证据不足，无法断江大姑娘的罪，你若擅自动刑，传出去会招人诟病。而且陛下也已得知此事，若陛下知道你滥用刑罚，你往后的官途，怕是难以顺畅。”
一番话连打带消，到底逼得府丞找回两分理智。
他咬着牙重新坐下，面上噙着阴冷的笑容，眸光阴鸷地盯住江晚棠，竟是把刚刚秦海问过的问题，重新又问过一遍。
若是她的回答跟前面有出入，他便揪住不放，打破砂锅追到底，就差摁住她脑袋画押认罪。
整整两个时辰，江晚棠没喝上一口水，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断被问，不断回答问题。
不允许沉默。
因为有个治中在旁边记载。
沉默，会被他们解答为认可。
终于忍到结束，江晚棠当场晕眩。
可她不能倒下。
扶住墙起身，她强忍疲倦，回到逼仄腌臜的牢房。
鼻子隐隐发酸。
倒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想到被关押在大理寺的江游，或许也在跟她一样受着这种无形的折磨，她就觉得锥心。
这一刻，她再度体会到自己的弱小。
任她拼命挣扎，可萧靖成不过轻轻一挥手，就能置她于死地。
躺在石床上，江晚棠举起手，冷冷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早知道会如此被动，当初在宫里重遇萧靖成时，就不该再三顾忌，她应该一刀结果了他！
烦闷地翻了个身，透过指缝，她突然瞧见一抹颀长的玄色身影。
她猛地坐起身，静静看着萧瑾言踩碎黑暗，停在牢房外。
狱卒掏出钥匙，把铁门打开，萧瑾言稍稍低头，忽地加快脚步，向着她伸出手。
江晚棠愣住，身体被一股力量带着往前倾，幽冷的气味扑鼻……她被他揽入了怀中？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她连思考都不会了，肌肤上霎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手上则下意识地用力，狠狠把他推开。
“你离我远点！”
萧瑾言被她推得连退三步，终是站定，没有再靠近她。
银色的面具，挡住他的大半张脸，也遮住他的神情，让人瞧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只能从他紧抿的薄唇来推断，他此时的心情不太愉快。
周身萦绕着一股强烈的压抑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喷薄而出。
“抱歉，”可他到底只是哑声说：“是我唐突了。”
江晚棠抿唇，惊魂未定地别开眼。
他不再动弹，她的思绪就归了位，估摸着他可能是把她错认成江昀，遂拧着眉头提醒他：“我是江晚棠。”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抱？把她当什么呢！江晚棠恶狠狠地瞪他，“不许碰我！”
萧瑾言沉默，声音变得低哑，似是有些难过：“好。”
“我听闻你被顺天府抓来，很是担心，”顿了顿，他又向她解释：“不是故意要轻薄你，对不起。”
他接连道歉，态度也算诚恳，江晚棠气消了一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烈……可她不是故意的，她厌恶被父兄之外的人触碰，而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会激起她的全部敌意。
这是萧靖成留给她的，无法被主动克服的心理阴影。
“你，”顿了顿，她放缓声音：“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萧瑾言没有回答她，许是怕他的存在会惹她厌烦，他又退了一步：“秦寅的死，我会尽快调查清楚，早日还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