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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彭,”彭娟抬手作了一个收势,结束这套太极拳法,“叫彭娟,大姐您怎么称呼?”
“我姓徐,夫家姓柳,以前老邻居都叫我柳嫂子。”
“徐阿姨,”阎冬城在一旁说,“您腿脚不好,还是要去医院看病,生病可不能拖啊!”
“看了啊,孩子,我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每个月都去医院开药呢。吃药倒是也缓解了不少,现在就是下雨天疼得厉害些。”
“类风湿是免疫性疾病,”彭娟关切地说,“平时要注意调养,让您儿子多陪您出来走走,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
“我儿子搞音乐,忙啊,有时候几个月看不见人。”
“年轻人工作都忙,我们家这个也是一样,经常几个月见不着他。”
“不过我那孩子,还是有孝心呢,”徐老太脸上露出笑容,“去年见我关节肿了,儿子硬是把我带去医院,让我住院治疗。我说儿子啊,你妈腿关节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多少年都过来了,住院干嘛啊!他非要让我住,说让我在医院调养。”
“孩子都是慢慢懂事的,您儿子知道孝顺您了。”
“是啊,我住院,他天天在医院照看我,晚上还要赶去演出。那几天刚好遇上清明节,他自己一个人去给他爸扫墓,天都黑了还忙回医院来看我。下雨天啊,浑身都淋湿了,踩了两腿红泥,给我送来福宝斋的鸡汤馄饨……
徐老太眼角湿润,“病房熄灯了,他陪我去楼下住院部大厅坐着吃,陪我说了一会儿话……我心里那个感动啊,我就想啊,以后要管住自己的脾气,别老看自家孩子不顺眼!”
“您说得对,”彭娟点头,“做父母的也要多理解孩子,现在各行各业竞争激烈,孩子们也不容易的。”
“徐阿姨,”阎冬城问,“您家也是去花台山扫墓吗?我爷爷的墓也在花台山。”
“是,花台山,我家孩子他姥姥、姥爷、爸爸,全在花台山。”
阎冬城暗自奇怪,花台山公墓是本地最大的墓地,前几年修葺一新,铺了干净的水泥路面。上山有水泥台阶,就算下雨,也很难踩到污泥。
徐老太却说儿子去扫墓踩了两腿红泥……
阎冬城眼前出现雀鸣山滑坡的那片红泥。
彭娟也觉察出异样,花台山公墓她每年都去,好像从来没踩过泥巴。她看了看阎冬城,欲言又止。
彭娟隐约明白了什么。这可不是她头一次义务帮儿子破案了,前年夏天阎冬城带父母去云雾山旅游,就是在追踪疑犯。
彭娟过后才得知实情,同阎冬城的父亲说起来,夫妻俩都觉得这种事义不容辞,必须支持儿子的工作。
看样子是徐老太的儿子犯事了。望着面前的徐老太,彭娟心里有些难受,都是为人母,她很同情徐老太。
“徐大姐,我们去那边坐会吧,晒晒太阳。”彭娟指着湖边向阳的长椅。
“好,好!”徐老太开心地挽住彭娟的胳膊。
阎冬城在距离长椅几米远的青草上席地而坐,摘了根草芽咬在唇间,望着远处的成群的飞鸟。
两位母亲闲话家常,接近正午,彭娟起身与徐老太告别。徐老太依依不舍,两人互留了电话,约定今后有空再见面聊天。
陪徐老太走了一段,目送她走进绿地对面的小巷,彭娟和阎冬城返回来时的入口。
阎冬城开车送彭娟回家。
午间路上汽车突然多了,红绿灯路口排着望不到头的车队。彭娟心事重重,一改平日见到儿子就说个不停的习惯。
“我爸最近在干嘛?”阎冬城扭头看母亲,“几次打他手机都没开机。”
“你爸啊,他总有写不完的东西,最近又在考据历史,准备写大部头。”
“他老那么坐着不行啊!”
“整天坐在书桌前,拉都拉不动!”彭娟脸上露出笑意,“我跟他说,老阎啊,我去公园你去不去啊?他回答‘哦’。我说,老阎,去看儿子你去不去啊?他还是答一声‘哦’。然后我说老阎啊,油瓶倒了你不打算扶是吧?他还说‘哦’……”
“我爸是书呆子,你总爱逗他。”阎冬城笑。
“你还不知道,你爸都已经书呆子到什么程度了!他现在两只眼睛,一只高度近视,另一只老花,看书要么把书摆老远,要么拿在脸面前,唯独正常的看书距离他看不清楚。”
“要多动员他参加户外活动。”
过了拥挤的十字路口,前面车少了,阎冬城加快车速。
彭娟头靠在副驾靠背上,望着阎冬城的侧脸。
“冬城,”她迟疑着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要是不方便回答,你就当我没说。”
“嗯。”阎冬城点头。
“刚才那位徐老太,是不是她的儿子有问题?”
“命案嫌疑人。我担心吓到老太太,才拉你去搭话。”
“你想了解的情况,刚才都打听到了吗?”
“嗯。去年清明节前后,正是死者被害的时间。”
“我的天,”彭娟惊讶地坐直身子,“那以后徐老太日子可怎么过啊,丈夫去世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只能说徐老太的儿子有重大嫌疑。”
“希望只是误会吧……唉!”
阎冬城微微点头。
听过老柳的音乐,他总觉得老柳这人有些可惜,不知老柳那股子自暴自弃的浑劲,是从哪来的。
阎冬城相信性格的形成有因有果,除去遗传基因那部分,剩下的便由人生经历所决定。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决定了他今天的行为方式。
来到父母住的小区门口,彭娟非要拉阎冬城回家吃饭。
“不了,妈,”阎冬城看手表,“现在十二点多了,我一点要开会。”
“哟!那都没时间吃饭了啊!你等一会儿,我上楼给你拿点心……”
阎冬城没能叫住母亲,只得把车停稳熄了火。
没过多久,彭娟提一兜东西出来,跑得气喘吁吁。
“我给你装了肉松蛋糕,”她把手提袋放在座位上,“还有切好的水果……你要记得吃饭啊!”
“嗯。妈你回去吧,晚上打电话。”
彭娟在站在小区门口,望着阎冬城的车消失在远处的车流中,她才转身走进小区。
阎冬城敞开车窗,迎着带点暖意的秋风行驶。
回到单位办公室,他泡了杯绿茶坐下,用最快的速度吃了两块肉松蛋糕卷。
看看时间还不到一点,又打开装水果的塑料盒子。彭娟切成小块的红心火龙果,还给他准备了水果叉。
“阎队!”身穿警服的王锐风风火火进来,“上午我和小袁去雀鸣山,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有线索?”阎冬城眼睛一亮。
“等等,马上就来,小袁他们在后面。”王锐走到门边张望。
上午阎冬城去找老柳的母亲,王锐叫上小袁去了雀鸣山别墅。
别墅区还在热火朝天拆迁,范鸣远的3号别墅四周拉了警戒线,保持着挖掘取证那天的状态。
王锐和小袁站外围,打量3号别墅的废墟。
从这幢房子里把尸体搬到围墙外掩埋,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需要推车之类的工具,才能把身高一米八二的白勇搬到掩埋地点。
“摩托车也可以是搬运工具,”小袁弯曲食指关节,抬了抬眼镜边框,“过去了一年半时间,老柳的摩托车估计已经清洗过很多次,从外部找不到可疑痕迹。不过拆开仔细查验,还是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吧?”
“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没法把摩托车拿来拆开查验。”王锐摇头。
小袁转身往远处走,走到路边回头,远远望着3号别墅,突然浑身凝固了一般。
“怎么了,小袁?”
“王锐,你看别墅围栏里那堆建材,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王锐转身望着铁栅栏边的砂石,飞快搜索记忆,“木线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