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也就是求不得不生会苦,求不得青春会苦,求不得健康会苦,求不得永生会苦,求不得团聚会苦,求不得解脱会苦,求不得清明会苦。
不过说到底,其实所谓的苦,其实就只有一点。
就是求不得,便是苦。
原本渴求的东西,却远远的只可观,而不能走近,甚至观而不得,只可放在心底。欲罢不能,欲求不得。
“这样便可以了”
逍遥子笑着望着坐在自己茅草屋旁边的男人,开口说道。
他虽然面貌看起来不过而立不惑之年,但是年岁其实早已过百。在这百年来他云游四方各国,见过各种各样的平民,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皇帝。但是在他看来,最有意思的便是这个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李忱,自出生以来便不被谁所看好,看似无能智迟,其实胸有沟壑甚至可以说是天选之子。他所有的光芒都在他登基的那一刻爆发了出来,就像是藏在沾满灰尘的盒子里的宝剑一样。
锋芒毕露。
几年下来,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甚至于连他都不由得钦佩起了这个年岁比自己小的多得多的皇帝。
“恩,可以了。”
李忱抿着嘴唇,双手放在嘴边。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她若是对你无意,便不会从南诏来见你。你若对她无意,便不会借小道之嘴传话。”逍遥子双手背后,迎着微风而立。他身上脏兮兮的道袍布满了泥污,甚至连拂尘都在地上歪七扭八的躺着。
不过却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像是个江湖骗子的道士,却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朕要你说的话,跟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不一样吧陆离。”李忱抬起头,看了一眼逍遥子。
逍遥子噘了噘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不去理会李忱。
“有意无意,都不是朕应该去考虑的事情了,当年那个少不经事的太子,跟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随珠公主,都已经死了。”李忱站起身,从山顶俯视着整座大唐皇城:“朕是大唐的皇帝,而不是她顾影怜的李无陵。突厥虎视眈眈,四方小国蠢蠢欲动。陆离,换做你,理应如何”
李忱转过身,看向逍遥子。
“爱我所爱,恨我所恨。”逍遥子开口说道。
李忱蹙眉,回问:“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逍遥子说:“小道跟你不一样的地方是小道只是个孤家寡人,闲云野鹤。而陛下你是一国之主手上执掌天下生杀大权。我大可以爱我所爱恨我所恨,但是陛下你从小受到的教育应该便是以民为本,以国事为主吧。”
“江山还是美人,这种选择题,在我登基之前我大概连犹豫都不会犹豫。”
“陛下,你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吗”逍遥子眯了眯眼睛,开口说道。
“死”
李忱仰头大笑了几声,异常的爽朗。
“陆离,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杀的了我”李忱扔下一句话,还未等逍遥子开口,便已然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真正的孤独并不是一个人有多落寞,有多孤单,而是这个人伫立于众人狂欢之中,却遗世独立。李忱大约就是这样的人,他说话不留余地,走的干脆利落。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高傲,似乎就连脊柱都硬挺的如同金属,不能弯曲一下。
逍遥子背对着李忱,缓缓抬头喃喃自语的说:“情字最杀人。”
当我回到哑阁的时候,已是正午。
蝶儿独自一人留在了东郊的山峰之上,我亦是独自一人的回到了皇城之中。
今天的北苑格外的安静,听不见外面有一点儿的声音。不管是太监宫女的,还是些妃子们的。似乎是因为天气太过于炎热,她们都闷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
我躺在门口的椅子上小憩,薄月在一旁帮我扇风。在睡梦里,我梦到了李忱。不过跟以往一样,我梦到的,仍然是当年的那一幕
母后身上穿着洁白的南诏后服,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流淌在地面上就像是盛开的蔷薇花。我从未看到过她眼神如此绝望过,就像是被生生从身体中抽离出全部生机一样。
那个皮肤白皙穿着华贵金装的少年站在她的身边,手里握着沾满了鲜血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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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冷峻而死寂,脸颊上还沾染着那令我恐慌的猩红。随即,那一抹猩红在他的脸上慢慢渗透、溃烂,然后肆无忌惮的放大。
就像是恶鬼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惊醒。再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只有碧蓝的天空。没有母后的尸首,亦没有恶鬼向我扑来,更不见,那握刀的少年。
“娘娘,你怎么了。”薄月拿着手帕在我额头上擦拭着,一脸的担忧。
我冲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姐姐没事,你接着扇便是了。”
“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南诏来的公主啊。”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乘火红色的轿子正停在我的门口。那轿子的四周盖着珠帘,里面铺着洁白的毛毯。毛毯上我躺着身穿湖蓝色锦衣的曼妙女子,她的声音极其的有诱惑性,懒散且优雅。
虽然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影怜初到长安,还没来得及跟北苑的各位姐姐问好,不知姐姐住在这北苑哪里,有机会影怜一定登门拜访。”我看着那轿子里的美人儿,开口说道。
“咯咯,都说这北苑新来的南诏公主心高气傲,我今儿是专程过来看看的。人怎么样不清楚,不过这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嘛。”
轿子里的美人儿咯咯一笑,那笑声一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我挑了挑耳边的发丝,也不回话,只是略微垂了垂眸子。
“本宫是住在南苑的若论身份,你被贬前或许我得叫你声姐姐了咯咯。”
“好了,我也不是来跟你交朋友的。就是好奇你这个人儿到底是什么模样,既然已经见到了,那也就走了。顾妹妹,明晚凤巢亭的宴会你可得来啊。咯咯,姐姐等着你呢。”语罢,那轿子便在四个精壮汉子的肩膀上朝着远处慢慢走去。
我盯着那轿子好一会儿,蹙了蹙眉。听这美人儿的意思,她大概是二品芳仪出身,在这整个后宫之中,能压过她一头的,除了皇后,便只有三位一品夫人。可以说地位超前。
但是我初来长安,连大门都没怎么出过,在这北苑都没什么朋友,这美人儿是如何从南苑得知我的难不成真的如公孙白所说,这宫里还真的有人在暗暗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一想到这,我心里忽然冒出些许凉意。
这后宫不比李忱的内廷外庭,若是为朝臣,被人惦记上了,大多也都是被逼的辞官隐居,不问政史,极少数会被逼上绝路的。但是这后宫则不一样,莫说是绝路,就是连你平时吃的饭,喝的水,都有可能被下了毒。
俗话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这话放到后宫,可一点都不假。
“薄月,你知道这凤巢亭是哪里吗”我扭过头问薄月。
薄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奇怪。若说这是李忱召开的宴会,我应该会收到些消息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却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而且这凤巢亭在哪里,我更是一无所知。
“薄月,你去一趟蝶儿的寝宫,就说姐姐我找她有事,让她来哑阁一趟。她若是不在,你就告诉她宫里的侍女。”我抿了抿嘴唇,然后跟薄月开口说道。
“是,娘娘。”
薄月领了命,便前去寻蝶儿了。
不多时,大概两三盏茶的功夫,蝶儿便跟着薄月回来了。跟早上看到她的样子不同,蝶儿此时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皮甲,头发扎在脑后,英姿飒爽,哪里还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姐姐,你叫我”蝶儿打老远儿看见我就喊了一声,然后连忙下了轿子朝我跑了过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作为公主,皇上的妹妹,太后的女儿,怎么能像个男子一样披甲挂剑的”我拍了拍她腰上的铁剑,严肃道。
蝶儿似是累了,端起我旁边桌子上的茶就喝了一大口,然后跟我说:“哎呀姐姐你就别说我了。蝶儿从小就是这身打扮,像是昨天来见你的那模样,我很少穿的而且穿上都别扭死了。”
蝶儿蹲在地上躺在我的腿上,有些撒娇的说道。
“就你有理。”我有些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鼻子,笑了笑。
“嘿嘿。”
“对啦姐姐,你找我来有什么事”蝶儿直起身子问我。
“方才”
我把刚才跟那美人儿交谈见面的事儿跟蝶儿学了一遍,然后问道:“那凤巢亭是什么地方蝶儿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