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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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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松针包子和烧鸡钱呢”

    “咱们没吃这两样呀,掏什么钱呢”青猴儿也做了个怪相,冲着黄老四骂道:“瘦黄狗爷没吃你的烧鸡包子,你要的什么钱”

    黄老四歪着脖子想了半晌,竟找不出话来说清楚这件事。他恼羞成怒:“好哇,饿不死的野猴儿,今儿上门作践爷来了”一语未终,只听“啪”地一声,黄老四脸上早着了一掌,打得他就地旋了个磨圈儿。刚立定身子,这边脸上又被打着一掌,一颗大牙早被打落,鲜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黄老四杀猪般嚎叫一声:“都出来堵了门,不要放走了这两个贼”

    后面的伙计们听到这声咋唬,有的提着火剪、有的挥着烧火棍,有的夹着铁锨一窝蜂吆喝着赶出来,足有二十几个人。里间几个吃客瞧风头不对,吓得饭也不吃就往外挤。一时间大呼小叫砰砰啪啪闹得天翻地覆,店门外早聚了上百看热闹的人。

    雨良见客人都已走完,冷笑着提起青猴儿,从门面一排溜儿汤锅上扔了出去,“猴儿,你出去”青猴儿正在发呆,已是稳稳地站在店外了。众人见雨良身躯弱小,不过是一个清秀的白面书生,竟有如此身手,不禁一连声地喝彩高声叫道:“好武艺”一边喊一边便伸着脖子往里面瞧热闹。

    黄老四气得发疯,“呀”地大叫一声,运足了气双脚一弹跳了起来,用头去撞雨良。雨良微微一笑,将身子一斜偏到一旁,就势儿一手提辫子,一手抓后腰把黄老四轻轻向前一送只听“噗”一声,黄老四头朝下脚朝上栽进墙边的水缸中

    站在一旁的胖掌柜气急了,大吼一声:“都给我上”带着二十来名店伙计扑了上来。李雨良不慌不忙,从灶下抽出一个铁火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顷刻之间,店房里面倒下了一片。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端起灶上的油锅,泼在棚子上,顺势一把火,只见浓烟滚滚,烈烟蒸腾,在北风中呼呼地烧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见祸闯大了,纷纷逃去,李雨良拉了青猴儿也趁乱走了。他们在几里地外的山坡上坐下来休息。眼看着饭铺方向起的烟尘,李雨良笑着说:“痛快今日干的真解气。你呢”

    青猴没有应声,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雨良面前:“姑姑,我早看出来了,您老是个女侠客。您别生气,收我做个徒弟吧。”李雨良微微一楞,随即开朗地大笑“哈,哈,好小子,你倒真机灵啊,起来吧。”“姑姑不答应我,我跪死在这儿也不起来。”

    “唉好吧,咱们也算有缘份。我原来想替你杀了郑氏兄弟,可是郑老大不在家,老二呢,又在衮州,只好带了你陪伍先生一块去衮州了。哎可不准你向伍先生点明我的身份,不然,我不但不教你,还要打你”

    青猴儿高兴地趴在地上磕了四个响头:“是,徒儿遵命。师父,天快黑了。咱们快回去看看伍先生吧,咱们出来的功夫大了。先生可能正在着急呢。”

    李雨良心里猛然一惊,坏了,今天只顾了顽皮,把先生一人丢在客店里。皇甫保柱正守候在先生身边,要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来不及答话,拉了青猴儿就往客店里跑,可是,已经晚了。伍次友已经不在这里了。

    遭到绑架的最初一刹那间,伍次友很有点摸不着头脑。来的人分明是公差打扮,又出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想不通,朝廷早已发过诏令,让各地的地方官照应自己,怎么安庆府的公差竟敢如此大胆,提名叫姓地来捉拿我呢

    可是,伍次友很快就意识到,这伙人不是衙门里的公差。因为,就当他正要质问抗辩的时候,一个满面络腮胡子、凶神恶煞似的人,忽然上前,卡住了他的脖子,顺手将一团破布塞到他的嘴里,与此同时,一方黑中,兜头盖脸地蒙了上来。伍次友就这样被推着架着带出了迎风阁客店。

    昏昏悠悠之中,伍次友恍忽觉得他被带到了荒郊野外。听见有人说了声“到了”,接着只听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问:“伍先生请来了吗”

    “回将军,请来了。”

    “嗯,好那个小道士怎么处置了。”

    “我们去的时候,李云娘并不在店里。”

    “那就好只要这个李云娘不来捣乱。此事就算万无一失了。”

    那人说着话来到伍次友身旁,突然故作吃惊地说:“嗯,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们去请伍先生,谁叫你们这样无礼的。快,给先生松绑”

    众强徒一拥上前,替伍次友摘去眼罩,掏出破布,又七手八脚地割断了绳子。伍次友活动一下手脚,放眼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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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月色昏暗,寒星闪烁,自己正站在一条大堤上。右边是一条河,左边是星罗棋布的水塘。四周一片死寂,夜风冷透骨髓。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到远处传来猫头鹰那参人的叫声,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黑暗之中,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来到近前,施了一礼说道:

    “伍先生受惊了明人不做暗事,在下乃平西王驾前侍卫,奉王命特来相请。因恐先生不肯屈就,不得已出此下策,尚求先生见谅。几天来我与先生同住一店,聆听先生作诗讲学,心里是十分仰慕的。请先生放心,我们决不会为难先生。但从这里至云南,山高水长,一路麻烦很多,先生必须听在下安排,等到了五华山在下一定负荆请罪”说罢,又是一揖。

    伍次友想起来了,这人就是昨天在西阁上和李雨良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看来他们是蓄谋已久了。自己既陷贼巢,想要脱身恐怕不容易了,便索性坐在地上。眼望天上星斗慨然说道:“多谢将军直言。可是伍某是一介书生,功名不遂,浪迹江湖。胸无治国之才,手无缚鸡之力,平西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呢

    皇甫保柱却不答话,口里打了个呼哨,对岸芦苇从中箭也似地窜出一条船来。

    众人不由分说,架起伍次友来到船上。皇甫保柱又是一声呼哨,船身荡了一下,离开河岸。伍次友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他听天由命地半躺在黑洞洞的前舱里,心乱如麻。康熙、苏麻喇姑、魏东亭、明珠、索额图一个一个笑容可掬地闪在眼前,又一个个地消失在黑暗里,而那个小兄弟李雨良,却像一直站在自己的身旁。匪徒们的口口声声说的“小道士李云娘”是谁呢怎么他们那么怕她呢我不认识那个女道士啊。船下汩汩水声愈流愈急,伍次友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他刚要起身不防被人一把拽住。这才知道有人看守在自己身边,便苦笑一下又坐了回去。

    忽然,眼前亮光一闪,皇甫保柱秉着灯烛走进舱来:“伍先生,这会儿气消了吗嗯,看气色还不错。”

    “哼少给我绕弯子,吴三桂派你们绑了我来。倒底打的什么主意”

    “哎先生不要生气嘛。吴三桂再不好,总是汉人;五华山上虽无金銮宝殿,却不是胡腥世界像你这份才情,难道连这个理儿也参不透么”

    “哼,吴三桂那里有什么,没什么,与我毫不相干”

    “先生说得好不过您自命为清白君子,却认夷狄为君父,替靴虏做奴才,这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何况令尊雅逊老先生也是前明的旧臣呢”

    “谢将军指教。大明亡国已经二十余年,帝道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天道无常,唯有德者辅之。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家父虽事明朝,却不曾降清;在下既然不是明臣,就自然可以享受大清的恩泽,这有何不对呢,

    伍次友侃侃而谈,似乎,他此刻不是身陷囚笼,而是在讲学,在与人辩论。

    皇甫保柱见伍次友认真起来,也想和他较量一番,心想若能说服了这位老夫子,路上倒可少些麻烦。想到这儿他说:

    “先生学问渊博,海内敬仰。请问: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句话该怎么讲”“谁说当今华夏无君不过君是夷狄之人而已,这有何难懂”“伍先生,请恕我草莽之人,少读诗书。请问夷狄之人可为华夏之君,这道理可有古训”“谁说没有孟子就说过: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也。这些夷狄之人,不光做了华夏的君主,还都是自古称颂的圣君。你知道吗”

    皇甫保柱再也答不上话了。他深深佩服面前这位伍先生,不愧是饱学之士,也不愧是皇上的师父。他也知道,凭自己的那点学问,再辩论下去,更要出丑,便尴尬地笑着说:“好,好,好。先生高论,振聋发聩,在下愿奉一杯薄酒为先生压惊,不知先生可肯赏脸”

    “哈哈。伍某已被将军锁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有酒,何妨一醉”

    皇甫保柱一声令下,几个下人忙在舱面上摆了酒菜,伍次友昂然上坐,一杯接着一杯地吃了起来。酒到半酣,皇甫保柱又搭讪着说:“先生豪饮海量,令人更生敬慕。夷狄也好,华夏也罢,咱们不必去说了。平西王命在下恭请先生,并无恶意。一是想聆听先生的教悔,二嘛,如蒙先生不弃,盼先生能出山相助。”“什么,出山相助叫他死了这条心吧吴三桂是个什么东西,配和我说这些话人最可悲者,莫过于无自知之明;无自知之明,又岂有知人之明当今皇上乃天下圣君,伍次友以布衣之身,许心相报,这些话请休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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