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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过往之事(下)(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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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姥姥闲说乱世典

    伍次友赞评桃花扇

    “说起这话,就一言难尽了”张姥姥起身为伍、李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又吩咐人“药煎好了就快送过来,”这才坐下叹道,“这个故事儿外头人知道的很少,我们两家也都不张扬──说起来有七百多年的光阴了”

    听见这话,云娘不禁一怔。伍次友心中推算,七百年前,正是后唐五代之时──他也没有料到,张孔两家竟有这么深的渊源。

    张姥姥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那时正是后梁年间,因天下大乱,孔府的家道也就中落了。”

    “当时的第四十二代老公爷孔光嗣,已是三代单传,老公爷望五十的人才得了个麟儿,起名叫孔仁玉。三千亩地一棵谷,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怕在府里养不活,便叫奶妈子抱回家去养──就是我们张家头一辈姥姥,离现在已经传了二十一世。”

    “当时有个洒扫户叫刘末,因进府当差,改名叫孔末。老公爷瞧着他勤谨靠实,就把府库、名器、财帛和阙里六十宗户本支孔家的谱牒都交给了他掌管,开初人们也没当回事。”

    “他是个洒扫户么”云娘问道,“不是听说孔家男不能为奴,女不能为婢么”

    “那是明朝以后才定的男不为奴,女不为婢,前头进孔府当差都得改为孔姓。”张姥姥解释道,“谁想这孔末见世道乱了,就在府中作耗,盗了府库的银子,又私改了祖宗谱牒,日子久了,竟没人不说他原本就姓孔,是圣人的血脉。

    “乾化三年八月十五,老公爷在花园里设了酒筵,请阖府伙计吃酒,孔末在旁掌筵,喝到二更天,扶着醉醺醺的老公爷回房,趁没人,竟下毒手勒死了老人家。”

    说到这里,云娘忍不住问:“这奴才如此大胆,官府难道就瞧着不管”

    “好姑娘哩,那时正逢天下大乱”张姥姥拍手叹道,“五十来年换了五个朝廷,哪个官府有心管这些子事”

    “那孩子呢”云娘又问,“过八月十五,难道不接回府去”张姥姥点点头道:“孩子命大,那日正好发烧,公爷倒是派人来接过一回,因风大,姥姥不让回去──那孔末杀了老公爷,出来召集孔府的人说:老公爷已经归天,临死有话,叫他孔末接印。还说孔仁玉是老公爷的侍妾与外人的私生子儿,接不得孔氏香烟,命人抓来杀掉。满府的人早被他用钱买通了,一群打手嗷嗷叫着,又是打灯笼燃火把,又是举刀枪棍棒,直往张家奔来。

    “姥姥一家人欢欢喜喜拜完月老儿,已是后半夜了,正要睡觉,听见门外像发大水似的嚎叫声,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开门,原是孔末带着几十个人蜂拥进来──一下子把姥姥吓楞了。孔末在灯影里,手里提着一把锃亮的刀,立逼姥姥交出孔仁玉来,若不答应,便满门杀绝

    “姥姥抖抖索索进了里间,见自己最小的娇子狗儿正和仁玉在炕上争月饼,叽叽嘎嘎地满炕爬上去一把抱起仁玉,亲了亲,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落了下来。欲待往外抱,实在割舍不得;又抱起狗儿,狗儿两只温乎乎的小手拿着月饼直往姥姥口里塞,口里叫著娘,吃,吃,吃嘛娘生孩儿养,哪个都是心头肉啊”

    说到这里,张姥姥凄声长叹,伍次友早已明白,望着幽幽灯光不言语,云娘的泪水已是顺颊而下。张姥姥擦了擦眼又道:

    “姥姥正迟疑间,门哗地被推开了孔末一步跨进屋里,杀气腾腾地问:哪个是孔仁玉两个孩子见这个阵仗,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母子三个抱成一团,哭得天昏地暗姥姥暗想,我好歹有三个儿,可孔家只这一条血根咬了咬牙抱起狗儿递给了孔末那狗儿又惊又怕,抱着姥姥脖子死不丢手,哭着叫娘,我怕

    “娇儿,别怕姥姥拍拍狗儿,把炕上的糖果月饼都塞到孩子怀里,说不怕,不怕,一会儿就好了

    “孔末认定了这孩子就是孔仁玉,一把抓过去,狞着脸笑着,当地就”

    说到这里,张姥姥擦一把眼泪。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七百多年前东厢屋里发生的一场惨案仿佛就在眼前。不要说伍次友,连杀人如麻的李云娘也是凄惶心酸,半晌方抬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张家就避祸迁走了,在石门一带深山里住了十几年,姥姥整日里纺线、织布,给人家帮工绣花,洗衣裳缝穷,攒的钱一点点都拿出来供这孔仁玉读书。后唐明宗年间孔仁玉进京赶考,朝廷授了太学生。这时,姥姥才敢把仁玉的身世向他说明了,可是姥姥已双眼失明了。

    “仁玉原本是回来接母亲进京的,听了姥姥的叙说,连夜赶回京城,把自己凄惨身世细细写成折子呈奏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发兵来曲阜拿了孔末,碎剐在京城。孔圣人断了宗的世家,这才叫仁玉接了,这就是孔家四十三代中兴祖了。

    “为报张家这段恩情,孔仁玉上奏朝廷,奉旨尊张家为孔家世代恩亲。姥姥是官称,代代都是张家长房媳妇承袭,算到我这里,已是二十一代了。”

    云娘听完,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我和大哥一天都在纳闷,孔令培又是孔家的人,又是官府的人,这么霸道,到了姥姥这里却为什么被治得服服贴贴的呢”

    “他算什么七百年来,我们张家和孔家联亲的多得很,我的大丫头就是衍圣公夫人,每任公爷一袭位便照原样赠过一根龙头竹节拐杖,连衍圣公都能打的──我们庄稼人不指着这些个吃饭,倒也不在乎这恩亲不恩亲。不过这是孔家立下的家法祖训,代代相传,孔家的人最重这个。孔令培有几个胆子,就敢来搜这院子”

    半个月后,李云娘的伤势已经痊愈,伍次友也恢复了嗓音,二人便计议着上路的事。照云娘的想法,伍次友应该即刻进京,留在这里迟早还要出事,而且皇上现在正筹谋着撤藩大事,正好可以为他划策。但伍次友却另有打算:自己已被赐金还山,在外头逛了一圈子又回到京师,脸往什么地方放呢所以他已拿定主意不再做官;可是既然不做官,又忙着进京干什么

    “先生既不回北京,”云娘说道,“那我可要走了”和伍次友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以女子特有的细心,体察伍次友仍是放不下与苏麻喇姑的那段情意,她也直觉地感到,伍苏二人重新结合是不可能的,既如此,何必再继续搅下去呢

    伍次友看着云娘,半晌才道:“要走,你就去吧,这是没法儿的事。不过有一件事还要想想,张姥姥这样待我们,总得要报答一下的。”

    “真是的”云娘猛醒过来:这样的大恩不报,那还算个人想想说道:“连我们的衣裳都是人家的,身上又一个钱没有,那只有今夜再做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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