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
冯国宝一偏头，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朝汉街上行人渐渐稀落，没了白日里的繁华。
冯国宝注视着不远处破破烂烂的台球厅招牌，从台子上跳下。
黑猫跟在后边，喋喋不休地想要说服冯国宝，“你一条狗肯定忙不来，如果没有我的帮忙的话，日子肯定会很难过的喔……”
冯国宝充耳不闻，沿着绿植一路遛到台球厅。
台球厅卷帘门拉下一半，关门的钩子还吊在门上。
昏暗的灯光下，破破烂烂的台球桌一排排地摆放着，墙边胡乱地靠着几根球杆。
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没了熟悉的人。
冯国宝从喉咙里呜呜叫了两声，没精打采地踏了踏步。
黑猫上前，“你确定要来这家？这家都没有饭菜香的……”
冯国宝扑棱扑棱耳朵，觉得这臭猫挺聒噪。
正要吼两声把猫骂走，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老头子的脚步声。
他甩甩尾巴，刚要躲开，却听见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老头子粗重地喘气。
摔倒了？
冯国宝扭身向屋内跑去。
老头靠在墙上，拐杖滚在地上。脚下散落着一沓的黄纸和冥币，还有一袋一袋的金元宝。
“……”
冯国宝沉默了。
这是要给他烧纸？
“哪里来的小狗？”老头子已经看见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就勉强弯下腰，捡起拐杖站好。
黑猫冲着老头叫了两声，问冯国宝，“你在看什么？他是谁？”
冯国宝憋屈到不行，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像是一团空气塞进了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可是一条狗又怎么能表达这种艰涩复杂的感情呢。所以他前肢趴在地上，沮丧地团成一团。
他确实已经死了。
现在只是一条狗。
老头注意到他的动作，拄着拐杖往回走，“家里还有剩菜……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
黑猫舔舔嘴巴，“没想到这老头人还挺好。我要去看看他都有什么菜，你要去吗？”
“滚蛋。”
冯国宝冷冰冰地说。
黑猫喵呜一声，眯起眼睛盯着冯国宝看了一眼，在原地转了一圈，忽地窜起，一爪子抓在他脑门上。
冯国宝吓了一跳，极速窜起。然而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闪身进了内间。
“死狗，让你凶我！”
黑猫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冯国宝烦躁地刨地，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划了几道印痕。
艹。
都什么事。
他抬起爪子勾了勾那些香烛冥纸。
薄薄的纸张刺穿爪子，露出粗糙的毛边。
冯国宝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嘶吼着把那些纸张撕的粉碎。
老头听见动静快速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一片狼藉了。
“住嘴！”老头脱口而出。
冯国宝一愣，躁动地跃了两步。老头快速过来，看见地上杂乱粉碎的黄纸，开始发火，放下手中端着的饭碗，扬起拐杖就开始打冯国宝。
“这些都是给熊猫的！臭狗！”他说着话，费力地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去挑选仍旧完好的纸张。
冯国宝仿佛能听见他衰老的膝关节因为动作太过吃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何苦呢。
他一下子后悔呢。
撕了纸又害得老头受一会儿罪。捡这些玩意儿还不知道能捡多久。
冯国宝打了个喷嚏，抬起前爪帮忙把纸张拢起来。
老头见他动作原本一躲，等到看清楚他要做什么，立即由怒转嗔，“知错就改就行。桌子上有饭，你去吃吧。”
冯国宝闻言，动作立即一顿。
这话他不止一次听老头说过。
小时候太调皮，总是有意无意的打破老头的瓷碗来气他，老头就会骂他一顿，非逼得他认错，才会说一句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然后让他去吃饭。
再大一点，他开始混江湖，老头总是担心他会进局子，每次看见他都要做思想品德教育，烦得他又开始胡乱认错，才会让他上桌吃饭。
这句话，他很久没听过了。
冯国宝的眼睛有些湿润。
玛德，谁说狗不会流眼泪？
他现在就觉得眼窝子里有泪水滚出来。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黄纸上，洇染出大一片的深黄色的水迹。
老头一愣，“你这小狗，怎么说你两句你就哭起来了？”
冯国宝拿爪子巴拉巴拉眼睛，屁，谁哭了？老子没哭。
老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叹气，向冯国宝伸伸手，“过来，爷爷抱抱。”
冯国宝低着狗头，慢慢地挪过去。
老头坐在地上，手一勾，把冯国宝勾进怀里。
粗粝的长着老茧的手去抹他的眼泪，手掌真的触到泪水的时候，老头也哽咽了。
“脸皮比熊猫这孩子薄多了，骂一句你就哭。”老头摸摸自己的脸，抱着狗说话，冯国宝鼻子一抽，闻到老头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不是戒酒了？
又开始喝上了？
老头抚摸着他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叹息，“告诉熊猫不让他出去混，他不听，现在好了，混小子把自己送进去了！我一个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靠在墙上，揽着冯国宝，一脚把刚刚捡好的黄纸踢飞，“混小子，你不孝啊！”
黄纸飞起又落下，铺了一地。
冯国宝把狗头藏在老头怀中，不忍再看。
老头腿脚不好，这一脚却很有年轻时的风采。可见是恨极了。
“熊猫啊，熊猫啊……”
老头怀中揣着狗头，呜呜咽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