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市的白天和其他大城市没什么差别，但一到晚上，街上灯火通明，各大酒吧里热闹非凡，什么都有，什么酒都可以找到，连酒鬼都是一车一车的。
这不是所有城市都有的。
就好像……所有人都要把白天的压抑、不开心都倾诉到晚上。白天又重整待发好好生活。
从古到今，伤心人那么多。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夜晚买醉的人其实也不见得都是伤心汉，范轻乐就只是单纯跑出来找乐子的。
范轻乐扶着一个乖巧的烫着梨花烫的女生的腰进了“归零”这家吧。
当初也不知道这么想的，她看了这酒吧名字，觉得有个性，门面长得也不错就进来了。后来没事干基本都在这家喝点酒，她和老板娘都混熟了。
归零，归零？
范轻乐想到了计算器。也问过老板娘为什么叫这名字，偏偏那老板娘笑得一脸暧昧不答反问，“轻乐呀，我们这可是拉吧，你说呢？”
“学姐呀，你经常到这来？”秦伊伊睁大她那双带了美瞳的大眼睛，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呆滞。偏偏她还要装作一脸无辜地看着范轻乐。
“嗯，每天都来。”范轻乐低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她，轻笑一声，“信吗？”
秦伊伊被范轻乐压低的嗓子撩得口舌干燥，她清了清喉咙，“一个人买醉？”
范轻乐松了环住秦伊伊的力道，“一天一个呢。”
秦伊伊听了反倒绽放了个更大的笑容，她本来也是奔着范轻乐的颜值来的。至于她花不花心，多不多情，又怎样的。现在看来她们都不是谈感情的人，那事就更好办了。
“是吗？我还以为学姐，是那种特别正经的人。”
“正经？”范轻乐看到自己这一身小西装。本来她也就是回校做个演讲，没想摘什么桃花的。看着当然比她平常正经。
“对呀，没想到……”秦伊伊伸出手环住范轻乐的腰，旁若无人地想咬一下范轻乐的锁骨。
范轻乐不耐烦地挑了眉，手隔住了两人，“没想到什么？”
秦伊伊脸上闪过一丝被拒绝的尴尬，下一秒又恢复了乖巧学妹的人设，“没想到学姐是那种禁欲系的，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衣、冠、禽、兽。”
她边说话，边装作不经意地扯开范轻乐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来。
范轻乐没恼但也没任由她动手动脚，伸手揉揉秦伊伊的脑袋，把人带到了吧台，“先点杯喝的。毕竟晚上还长。”
秦伊伊轻哼一声，颇有种娇憨的味道。但范轻乐听着心里没有一点波澜。这些年她见过的男男女女的多了，故作清纯这一套早对她不管用了。
算了，本来她也没打算对人做什么。
范轻乐眼底的温度已经低了不少。她的手换了个姿势，改成松松垮垮地揽着秦伊伊。对吧台的调酒师轻扬了下下巴，“来杯咸狗。”
“归零”的环境一向是冷蓝调为主，一些角度暗得让人看不清人脸。吧台后面的光算是暗的了。
一个调酒师正在快速地使用杯杯盏盏为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士调酒，就像在弄什么个人表演。另一个调酒师站在更暗的地方，点了个头就在默默做范轻乐点的酒。一点也不热络。
好在范轻乐没有心情去关注不重要的调酒师。她浅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在她收回视线后，吧台后的调酒师用青柠擦杯沿的手一顿，轻轻抬眼看到范轻乐的脸，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青柠。
“你不点？”范轻乐看向秦伊伊。
“嗯，我喝醉了这么办嘛。好不容易和学姐出来一趟，我可不得抓住机会。”秦伊伊讨了个巧，双手挽住范轻乐的胳膊，“我就喝你的那杯好不好嘛？”
范轻乐不着痕迹地皱眉，她有洁癖。别说是喝别人喝过的了，就是别人喝她喝过的，都让她不舒服。
一点也不卫生。
“你不用给我省。”范轻乐朝吧台后面还在忙碌的调酒师说，“再来杯咸狗。”
“范姐，你不尝试下新出的味道吗？”另一个刚才疯狂炫技的调酒师结束了她的一单，趁着没人跟范轻乐打了声招呼。
跟另一个一直在阴影里默不作声调酒的相比，范轻乐挺眼熟这一个人的。毕竟，这人算是“归零”里的招牌调酒师了，大家都叫她小跃来着。
“有什么？”范轻乐对酒算不上太喜欢，但对新鲜的东西很感兴趣。
“喏，范姐，给你调酒的就是我们店才招来的人才，她调的可不都是新酒吗？”小昕指了指旁边一声不吭的人。
范轻乐看到那人的肩明显地僵了下，像是被吓到了。是她长得太可怕，还是这人胆子小。这么小的胆子还来当调酒师？
刚好一阵光摇了过来，扫去了沉默的调酒师身上的阴影。高挑的个子，一米六五左右，裁剪合身的黑色马甲勾勒出不错的腰线。范轻乐的手轻轻握了下空气。
“楚王爱细腰”，这调解师生到那时候，凭这腰说不定就能获得不少宠爱了。
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范轻乐把目光移了上去，眼里闪了闪。
清秀的脸在蓝调的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可这张脸……范轻乐很清楚自己认识。
没等范轻乐跟她对上眼，扫过来的光又迅速地转走了。
“您的酒。”沉默的调酒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从吧台后递过来两杯淡青色的酒，杯沿上散落着恰到好处的食盐颗粒。
“谢谢啊。”秦伊伊先把酒接了过来。刚才这调酒师躲着范轻乐的目光，她可看得清楚。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人会毁掉她一个美好的晚上。特别是那双手还长那么精致。她以为这么高的个子，手不至于有多小。但没想到她这一米五五的人的手看着都没这个调酒师的小。
“新调的酒有什么？”范轻乐没有接过秦伊伊递过来的酒，她突然觉得今天晚上可以有其他事做做。
“……”陈梓柠垂下头，她没想到才在“归零”上了几天班就遇上了范轻乐。她以为八年都没遇上过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重逢的。
“重逢”毕竟要两个人互相记得，她和范轻乐也不算多熟。
还会想得起她这号人吗？
这样一想，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她轻轻呼出一小口气，一本正经地报酒名。
“OldFashioned，AperolSpritz，偏甜的莫吉托……”
范轻乐的目光一直没放开她。旁边的秦伊伊喝了一口自己的酒，把另一杯递到范轻乐面前。
“学姐，你还想点酒吗？等下醉了怎么办啊，我可送不了你回去。这不都是酒吗，我也可以做你的酒的，学姐不够喝喝我呗。”秦伊伊靠在范轻乐怀里用软软的语气撒着娇，几个想过来向范轻乐搭讪的女人听到这话也识趣地转了个方向重新寻找一个晚上的邂逅。
“你自己回吧。”范轻乐只觉得自己现在彻底没了花前月下的兴致。她对这样缠的人一向没太多的耐心。本来以为是个乖巧的、干脆的。
没意思。
范轻乐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在了吧台的椅子前。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陈梓柠精致的下巴。但下巴的主人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让范轻乐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
只有她认出她了？也对，她也就和她当了一年的同学，难道还指望人家记她记八年？范轻乐自己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想是这样想的，她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蓝色的光勾勒出她的下巴轮廓。某明有一种不好惹的冷峻。
“学姐～”秦伊伊的面上僵了下，斜眼不屑地看了眼装隐形人的陈梓柠，“我错了嘛，我一个人怎么回去啊。你说好要陪我的。”
范轻乐不想在这给人难堪，她站了起来，“今天算了，下次……”她看着陈梓柠，“尝尝你们的新酒。”
“走吧。”范轻乐转身朝二楼走，落后了一步的秦伊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梓柠，“你叫什么名字？”
陈梓柠没说话。旁边的小跃精明着呢，想着好歹是同事一场，能帮忙躲点麻烦就帮忙，“她呀，叫小跳。才上几天班，还没适应呢。”
秦伊伊不置可否，轻哼一声，“下次，我们一起来尝尝，希望你还在这。”别被开除了。
没走远的范轻乐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嘴角要笑不笑。
小跳？这还能是“跳跃组合”？
她现在是清楚了，这姓陈的就是认出她了，还装作不认识。
有那么避不可及吗？
范轻乐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件露脐的白色背心。显得腿特别长。刚才秦伊伊还能称她为衣冠禽兽，现在估计只能是“禽兽”了。
不想认她？
那她还偏不遂她的意。
八年没见的老同学，打个招呼还不行吗？
“学姐，你热啊？”秦伊伊凑了过来，想帮范轻乐拿西装。
“不用了，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范轻乐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约车软件。
“学姐，这才十点呀，你就厌烦我了？”秦伊伊差点挽住范轻乐胳膊，“学姐～下次再见指不定得什么时候了……”
范轻乐才不管她的暗示，把手机屏幕给秦伊伊看，“车约好了。”
“那你可以取消呀。”
“取消太言而无信了。”
“……”秦伊伊被这么敷衍的借口气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