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箐姐拿着打包好的粥和一个漂亮的果篮进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情形是这样的：
床上躺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床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醉态毕露的。而陈梓柠正拿着一张干净的湿帕子像在带娃一样给范轻乐擦脸。
范轻乐，“我要抱。”
陈梓柠没理她，直接一帕子盖在她脸上揉搓了几下，拿下帕子一看，上面有黑色的、粉色的痕迹。
“你掉妆了。”陈梓柠不平不淡地陈述了这一客观事实，将帕子塞到范轻乐手上，“现在可以自己卸妆不？”
范轻乐心情复杂地看着把她的妆弄得乱七八糟的帕子，米黄色的帕子上面缝了个雪白的大熊头。现在熊头的脸上左边是眼线掉下的黑色，左边是粉底色。
真是……
丑得憨态可掬。
她现在都不敢想自己在陈梓柠眼里是什么样子。早知道就该卸了妆来。
但现在自己卸是不可能的，病房里没有独立的洗手间，要卸妆只能出去。陈梓柠要照看她的弟弟，肯定是不会陪她出去的。
试想，一个能走到洗手间自己卸妆的人怎么也醉到哪去。她的小班长那么聪明，要是发现她装醉……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我要抱。”范轻乐眼一闭，梗着脖子往旁边站着的陈梓柠腰上蹭了蹭。
陈梓柠觉得很无奈，她怕这动静影响了昏迷的弟弟，伸手在范轻乐脑袋上拍了下，压低声音，“嘘。”
“咳咳。”看了一会戏的箐姐轻咳一声，把门缝开大一点，自己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小陈，你不方便，我带这醉鬼去卸妆吧。”
“箐姐你也来了。”陈梓柠看了眼箐姐手里的东西，连忙把范轻乐推到一边去。
范轻乐给了箐姐一个清醒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给我助演”的要求。
本来还奇怪这人又醉了的箐姐算是明白了这哪是真醉，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我也是送这个醉鬼来的，哪想到我买个水果的时间，这人就丢了。”箐姐把果篮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将手里的粥举得高一点，“这粥还是这醉鬼刚吵着要给你买的……你也注意点身体，才能把你弟照顾好。”
“我明白的。”陈梓柠接过还是温热的粥，心里的刺松了那么一秒。她看了眼还醉着要抱抱的范轻乐，“麻烦箐姐了，她是不是喝醉了就这么粘人的。”
“粘人？”箐姐暗自翻了个白眼，“可能要分人，你看她就不粘我。”
“抱。”范轻乐的声音没有多软乎，但她盯着陈梓柠执着地重复这个要求的时候，陈梓柠还是心软了。
“等你卸了妆，再抱。”
“要现在。”
“先卸妆。”
“不要，要你。”
“我要吃饭，粥快冷了。”
范轻乐皱眉思考了一下，显得委屈巴巴地站了起来，雪白的手指指向小凳子，“你坐着吃。”
箐姐被辣得早戴上她的墨镜，听到这自动过来扶住还在摇摇晃晃的范轻乐。范轻乐这演技有点过于优秀了。
“那，小陈，你先吃，我送她去卸妆去。”
陈梓柠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一到箐姐身边就显得冷冰冰的范轻乐，才对箐姐细声细语说，“箐姐，你帮她卸了妆要不就送她回去吧。我这也没什么忙要帮，她现在醉着，我可能照应不过来。”刚才她本来也是想给范轻乐擦个脸让人清醒点回去的。现在有人可以把她带回去，那就更好了。
感觉自己被嫌弃的范轻乐冲陈梓柠摇头，“我不麻烦的。”
陈梓柠只是坐下开始喝粥，用行动表示不想跟一个醉鬼讲话。
箐姐乐意看到范轻乐吃瘪，“再看吧，我先送她去卸下妆吧。”剩下怎么处理等会来你们自己解决。
“谢谢箐姐。”
“没事，你看着点你弟，我听说伤口深点的，晚上睡不踏实。”箐姐扶着范轻乐要出门，还多说了句，“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我这个当老板的也可以帮忙。”
……………………
“你怎么回事？还嫌人家小陈不够糟心的，你又去装醉。”
一到洗手间门口，箐姐就松开了扶着范轻乐的手，“你当你演什么偶像剧呢？”
“我也想啊。”范轻乐自己先到洗手台那洗了个手，一照镜子，
自己的模样果然好不到哪去。陈梓柠是特意去用温水洗了那帕子再给她擦脸的，一些妆被那一搓一落弄掉了不少。所幸范轻乐自己底子好，丑不到哪去。
“你带卸妆水没？”
“留着呗，这样花着一张脸多好看。”箐姐笑着拿出手机开了个摄像头。
“你以为你留得住我的照片？”范轻乐朝箐姐伸手，“卸妆水。”
“人有两面的话，在你这，一定是小陈面前一面，其他人面前一面。”箐姐还是咔嚓咔嚓连照了几张。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小瓶小众的卸妆水，“你看着用，没剩多少了。”
范轻乐看了眼剩下的量，“够用。”说完，她伸出双手先在水龙头底下捧了点清水让脑袋清醒一点。
“话说，打人的你打算怎么处理？”箐姐看着范轻乐。
“跟法律走。”范轻乐拿出干净的纸巾往上面倒卸妆水，眼底闪过隐晦的光，“我相信法律总能给个适当的惩罚。”
“我听说打人那个还没成年，未成年的话……”
“那又怎么样，监护人成年了。”范轻乐闭着眼清洗脸上的妆容。当眼前一片黑的时候，她的思维没有停止。想到陈梓柠平时不怎么打理皮肤，也不爱化妆，朴素到极致，便是极致的干净、极致的白好。让人不舍得她沾上一点不干净。
“现在那些孩子也不是怎么教的，总喜欢靠暴力称霸王。所以才说是孩子。”箐姐自顾自地点头算是明白范轻乐刚才的意思了，她侧身让一个老太太进去。等人进了隔间又问范轻乐，“你卸了妆后，你是醉还是不醉？”
“不醉了，让她已经感觉麻烦了。”范轻乐把妆卸完了，去烘干机那把手上的水分吹干，“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和她说。”
“你呀，我也是来看望病人的。又不是陪你的。”箐姐撇嘴，低头用手机给陈梓柠发了点东西过去。
范轻乐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她等着脸上的热意褪去后，就往外面走。
箐姐自然跟在她后面。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箐姐摘下她的墨镜拦住范轻乐，“我就先走了，你等会记得跟小陈说这个假不急，等她弟伤好了再来也行。”
“嗯。”范轻乐推开门之前替陈梓柠道了声谢。
“你这人，说的小陈成你的一样。”
“嗯，是以后吃婚宴随一份份子的关系。”
“……”箐姐，“你现在说得好听，等哪天你们能办婚宴再说这些吧。现在好好去尽你的责任。人小陈的弟弟还躺在床上，谁有心情谈情说爱。”
范轻乐，“我知道的。”
再一次进病房的范轻乐就严肃了很多。她看着还在静静地小口吃着粥的陈梓柠，放缓了脚步走过去。
“要守夜吗？”范轻乐视线落在床上的男孩子身上，那些人下起手来不知轻重，陈梓轩身上可以看到的伤口就很多了。更不用说那些因为踢打、重击造成的脾脏内出血。
陈梓柠放下勺子，微微抬头，“你酒醒了。”
“醒了。”
“嗯。”陈梓柠有开始喝手里的粥，“我一个人可以守的，会踏实些。”
范轻乐没争这个，“嗯，我守着你，我也要踏实点。”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邮箱里又收到了几十封新邮件。范轻乐下午的时候已经给棠闲请假了，请到什么时候她没说，棠闲也没问。现在这些工作可以放下了。
“那个，以后我不会不接你电话的。”范轻乐说完这句话，听到陈梓柠的勺子磕在碗沿的声音。知道陈梓柠是在听的，才继续说，“我以前也没这么忙，最近因为公司临时调动才堆了那么多事。新来的助理拿着我的电话，那个时候我在开会。”
“对不起，陈梓柠，我没有在该来的时候来，来得有点迟了。你也不要生气了，有气冲我发我就行。”
陈梓柠轻笑，眉眼生动了些，“好，你说的。”
范轻乐，“嗯，不反悔。”
“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守夜，明天你去买早饭。明天下午我还有个兼职，现在取消可能会影响我后来找兼职，你也去帮我代班？”陈梓柠朝范轻乐偏头，“怎么样，答应吗？”
范轻乐现在哪有不答应的，“答应。你待会把兼职那些要求发给我。”
这个时候陈梓柠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嗯，我会记得发的。”
陈梓轩被身后的伤口疼醒，没来得及睁眼，就听到了自家姐姐让一个女总去代班的要求。
陈梓轩：看来我还在梦里。
他打算再闭会儿眼，结果听到范轻乐答应了刚才那个要求。觉得这个梦有些离谱了。更不想睁开眼，很快在药物副作用的影响下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