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吸了一口气，向白雪走去。
昏暗的山洞里，他慢慢蹲下身，一缕叹息如清幽的风，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楚。
白雪凝视着他，苍老的眼中布满倦意，“你很担心他？”
“是。”
“这是他们的命数。”白雪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搭在顾寻肩上。
他望向白雪身边一方水池，池水弥漫着黑色的墨迹，像一池染缸，浸泡着厉恒的尸体。
“这是做什么。”
“父君的尸身在天池泡太久，沾染了无数仙气，需要提炼。”
顾寻语气放缓，“你寸步不离地守着，练出来的东西，能治你的噬魂蛊吗？”
“但愿吧，只有这样……”
他妖娆的眸中尽是清冽寒气，“白雪，你上天界，一来带走厉恒，二来骗酒神到魔界取他神体？”
白雪怔了一怔，“算是，也不是。”
她目光涣散，脸上皮肉松弛，身上一寸一寸像蛇蜕，脱落着大片大片的斑驳皮脂，“我是想带走厉恒，只有他的尸身能救我的噬魂蛊，谁知……”
顾寻轻轻咳嗽了一声，“谁知你改变主意，带走了酒神。”
“是魔尊的意思。”
顾寻变了脸色。
白雪急了，“不不不，不该这么说，他执意要和我走，既然如此，别怪殿下要他的神体。”
顾寻听完，吃惊道，“所以说，你们各取所需？”
白雪想了一会，“是，是这样。”
看来，西宁的这个局，比他想象得要大。
他要所有神官的神体，却保留他们的神魂，为什么？直接杀了不更简单？
顾寻好整以暇地笑道，“罢了，我自有办法知道真相，只是，白雪，你和酒神……”
停顿了会，他没继续说，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哪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
“恩怨是非已过千年，阿雪，我们是神，可我们和人一样会被感情羁绊，我们也会和人一样，不放过自己。”
白雪满是皱纹的眼角挑起，惊愕唤道，“帝君……”
“神官活了数千年，却和凡人无异，为一些事执着，为一些人……为难自己，你为何数千年还没活明白……”
顾寻勾起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噬魂蛊困住你的身体，情爱锁住你的心魔，罢了，阿雪，放下吧，放过自己，你能自在些。”
他将碧璃斛拿出来，弯腰将水中景象盛给她看。
被抽走神魂的酒神只有一尊躯体，而躯体被折磨的破碎不堪，分崩离析，他身上每一处筋脉插着绳索，绳索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抽他的血，蚕食着他的躯体。
白雪不忍再看，别开了脸。
顾寻叹息了声，挥手将水面景象抹去，他伸手从碧璃斛中取了些水出来，洒在白雪身上。
世人想飞升成神，能长生不老，又能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可是，不知他们是否明白，神官远比人承受得更多，付出得更多。
正如他是帝君，他要承担起三界职责。
若神官都和凡人一样为情所困，那和人有何区别？
碧璃斛的水形成了一颗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在她脸上。
白雪闭上眼，沉沉地昏睡过去。
蓝衣惊讶道，“帝君这是做什么？”
“碧璃斛能疗伤，缓解伤痛，如今的她，一定很痛苦。”
它与其他攻击性的神器不同，是上古十大神器中唯一一个非进攻的武器。
顾寻将碧璃斛收起，肃声说，“带我去找西宁！”
他要亲口问问他，到底有何目的！
毁了他的天界神官？是想毁了他的天界吗？
当他帝君是什么？当他顾寻又是什么！
他是不管不顾，但不能任由他人残害天界！
顾寻气势汹汹地赶往魔宫，这架势把孩子吓傻了，帝君他……是要干架？
完了！彻底完了！
西宁正在魔宫向青旖交代事，见顾寻推门而入，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怎么了？”
他向顾寻伸手，想扶住他，顾寻啪的一声甩开了，撩起眼皮瞪向他，“你把酒神神魂抽离，你要他的躯体干什么！”
西宁的脸色沉下来。
蓝衣一个劲地摇头，口齿不清地解释，“不是我，帝君用碧璃斛找到了白雪……”
“碧璃斛在你手上？”西宁吃了一惊。
“怎么，你以为神官只能拥有一个神器？”顾寻暗笑一声，“我的确有两个，只是，碧璃斛我从不用。”
西宁喟叹了声，“用一次消耗太多法力，你这是何苦？”
顾寻没有耐心，直接逼问道，“你别诓骗我！你要神官的神体，真正目的何在！”
他不想动手，但是，若到万不得已时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守护天界！守护他的神官！
“阿寻，我不会害你！”西宁脸色死沉，冷峻的眉头紧皱着。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他坚定地打断了他，“你说清楚，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西宁却冷笑起来，薄唇略显苍白，他低着头，墨发遮住他俊朗深邃的眉眼，只见他唇畔溢出的若有若无的笑，“阿寻，若非因为你，他们……所有的神官……早已死绝！”